“你身体重心太往后了, 注意下姿势试试。”
听起来都很专业的样子。
祝遥在食堂排队时遇到了商晓冉和她的朋友们, 商晓冉看她一眼, 没说什么。
祝遥打完饭一个人在角落坐下以后, 商晓冉却走了过来。
“你报了五千米?”
“嗯。”
“腿伤没事了?”
“早就没事了。”
商晓冉走开了,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为什么报五千米?”
“不为什么。”
“那如果我也报五千米呢?”
祝遥抬头看了商晓冉一眼,地三鲜里的土豆绵软粘住口腔上颚。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五千米男女生每班只有两个名额,明年请早。”
商晓冉笑了一下:“明年啊。”
“明年谁知道曲老师还教不教我们呢。”
她走了,留下祝遥一个人沉默低着头,嚼着嘴里的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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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祝遥也不会在晚自习前万众瞩目的时刻去操场练习的。
下了晚自习,祝遥走到平时停车的车棚,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操场方向走去。
操场没开灯,因为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还好铁丝网的那道小门早就坏了,一直没修,空缺一块,祝遥得以顺利进入。
她坐在草地上换鞋,感受着草透过校服裤子传来坚硬质感。
书包和换下的帆布鞋放在足球场球门附近,祝遥绕着塑胶跑道跑起来。
大概是跑到第几圈的时候呢?
“你在听什么歌?”
祝遥猛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曲清澄,莹白一张小小面孔,在没有星星的夜里,聚满了所有月光。
走上前拍了祝遥的肩一下:“别突然停下啊,对身体不好的。”
“哦。”
祝遥走动起来,曲清澄跟着她。
“在听什么歌?”
把祝遥耳朵里的耳机拿过去,塞进自己耳朵里:“连跑步时都什么也不听啊?”
“奇怪的小孩子。”笑一笑把耳机塞回祝遥耳里。
微微的体温。
“祝遥以前是体育生吗?”
“啊?”
“看你长手长脚的样子。”
“呃……差一点。”
曲清澄笑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差一点是什么意思啦。”
“上次看你妈妈个子也很高的样,你是继承她的体育天赋吗?”
没有。
继承了她的别扭嘴硬不坦率。
至于体育天赋什么的,那是半分都没有。
见祝遥摇头不说话,曲清澄又问:“这样不会不方便么?”
“散着头发跑。”
“呃……”
与其说没有觉得不方便,不如说好像已经默认了自己只有这一种发型。
清汤挂面的黑长直,每三个月剪一次。
又可以从刚过肩的位置长到背中央的位置。
马尾、夹卷、丸子头、半丸子头……那是在商晓冉脑袋上才有的花样。
九岁以前祝遥是有发型可言的,刘海一缕先束起来扎个揪,再束到后面的双马尾里。
祝映岚总习惯握着梳子轻拍一下她后脑勺:“好啦。”
九岁以后。
站在她身后握着梳子的祝映岚不见了。
能告诉她儿童向青春期该如何转变的妈妈也不见了。
少女本该拥有的那些发型,和少女后来本该拥有的合适尺码内y一样,走失在了岁月深处。
带着和祝遥一个擦肩的距离,长久的消失在了她的青春期中。
直到这时曲清澄在她面前绷绷拇指和食指:“帮你扎起来?”
祝遥才看清曲清澄指间套着一根黑色皮筋。
见祝遥抿着嘴不说话,曲清澄笑道:“你好高喔。”
“方便蹲下来么?”
祝遥蹲下,想着自己脑袋上那一个雪白的漩暴露在曲清澄眼前是不是很傻。
曲清澄温柔梳理着祝遥的头发,让祝遥又黑又粗的长发穿过她白净的指间。
“你头发长得很好喔。”
曲清澄夸奖道。
“是吗?”
那个时候的祝遥无论如何想不到,很多年以后,当她和曲清澄的关系发生质的转变时,曲清澄躺在她身下,也是这样让祝遥的头发穿过她的指间。
说:“你头发长得很好喔。”
脑后皮筋“嘣”的一声,曲清澄说:“扎好啦。”
“谢谢。”
“是谢谢曲老师。”
“嗯。”
曲清澄问:“还打算练多久?”
“快了。”
“那我先走了,你别太晚,回家还要做作业呢。”
“知道了啦。”
曲清澄走了,小小白净的一张脸,载走了当晚所有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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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当天是个晴天,太阳不大,微微有风。
曲清澄在参赛运动员的队伍里看到祝遥时,“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