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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四犯(103)

江珩望向她,嘴里嗫嚅着什么,终是没能说出口。

扪心自问,实在很对不起这嫡长女,自己的心都偏到胳肢窝里去了,好在她不记仇,父女两个也没有弄得水火不容。

正因为平心静气地交谈,他也开始考虑一些平素从来懒得考虑的事,譬如儿女的出路,譬如自己的前程。

花厅那头摆了饭,明夫人站在桌前招呼,“有话回头再说,先入席吧!”

于是闲谈暂止,大家挪过去坐下,先举杯向李臣简和云畔道喜。李臣简便携了云畔站起身敬酒,说的都是实诚话,先谢过岳父养育了这么好的女儿,再感激姨丈和姨母不辞辛劳,为他们操持这场婚事。

向序坐在那里,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原本的那点愁绪,在看见云畔一应都好后,慢慢消散了。

当初梅芬和魏国公定亲,自己算是正经的大舅哥,但相交的机会却不多,不过点头之交罢了。如今他和巳巳成婚,反倒得了机会说上几句话,仅仅是几番你来我往,就瞧出魏国公是个有涵养、有见识的人。

你与他谈练兵,正是人家的长项,你与他谈学问,诸子百家他也信手拈来。如果说要比较,自己显然落于下乘,所以巳巳跟了他,并不辱没了巳巳。

横竖一顿团圆饭下来,大家都相谈甚欢,饭罢云畔跟着姨母去清点带给胡太夫人和梁王妃的回礼,问起向序和念姿的事,明夫人道:“你大婚那日,让他们见了一面,我瞧念姿是有些意思的。就是你大哥哥,一味以礼待人家,活像个书呆子。”

云畔听了发笑,“大哥哥是正人君子,越是以礼待人,念姿姐姐越会高看他。”

明夫人点了点头,“序哥儿我是不担心的,我只担心你表姐……你先前去见她,她怎么样了?”

云畔忽然不说话了,沉默着低下了头。

明夫人原本正忙于逐样清点回礼,发现她不言声,不由侧目,“怎么了?她同你说什么了吗?”

云畔忽然反问:“若是有人觉得阿姐病了,就敢怠慢她,要讨她做妾,姨母是什么想头?”

这下子点着了明夫人的火捻子,砸了手里物件道:“放他娘的屁!堂堂公爵府的嫡女连正头夫人都不肯做,倒去给人做小?是哪个没眼色的王八,敢说出这等屁话来,叫我知道是谁,非打烂他的嘴不可!”

这是莫大的羞辱,不管是谁听了都会火冒三丈。

云畔也不去安抚她,趁着她的火气道:“姨母,您和姨丈分明是那么开明的长辈,为什么从来不肯相信表姐的话?她小时候被何三郎推下水是千真万确的事,弄得她如今怕见人,不敢出家门一步,都是拜何三郎所赐。那个何啸,是个十足的伪君子,就在我出阁前一日,他溜进后院堵住了阿姐的去路,先是拿言语折辱她,又说要来府上提亲。阿姐不愿意,他便说等阿姐养个三年五载没人要了,再纳阿姐做妾,到时候姨丈姨母自会对他感恩戴德,将他奉若上宾……姨母,这话我听八宝说了,气得险些厥过去,难道我好好的阿姐,就毁在他手里了不成!”

明夫人惊呆了,“这是何啸说的?”

云畔迸出了两眼的泪,哽声说:“姨母,何啸在你们面前从来不露真面目。阿姐这几日吓得躲在滋兰苑一步不敢踏出来,就是怕再遇见何啸。那人仗着是姨丈外甥进出畅通无阻,再这么下去会出事的,我细想来都觉得害怕。”

明夫人震惊过后,终于定下神来,咬着槽牙道:“好啊,主意竟打到咱们头上来了,枉我们往日那样器重他。想让我梅芬入他何家门,凭他也配!他那父亲不过是个开国子,连给咱们公府提鞋都不称头,生出个会作歪诗的小王八,青天白日做起大头梦来。我女儿养在深宅里,他尚且要借故来作贱,倘或真和他结了亲,岂不是连小命都交代了!”

云畔听明夫人这样说,总算长出了一口气。

自己往常是闺阁里的姑娘,话不能说得太过,姨母也只当她听了梅芬胡诌,不会拿她的话当真。如今她出了阁,是可独当一面的人了,话到了这里便有了份量,自然要审慎对待。

明夫人见她哭了,卷了手绢来替她掖泪,直说:“好孩子,难为你一心为你表姐,大喜的日子不作兴掉眼泪的。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一定防着何啸,他要是果真敢上门提亲,我即刻命人打断他的狗腿。”说着自己哭起来,“没想到,竟是我们害了梅芬,要是早早相信她的话,也不会弄得现在这样。”

好在为时未晚。

八宝一直在廊庑那头候着消息,云畔打发檎丹过去给她传话,一切交代完,檎丹又仔细叮嘱:“我们夫人说了,倘或梅娘子有什么要紧事,只管上魏国公府找她。外头二门上的是姚嬷嬷的男人,当差的都是自己人,不要顾忌在人家府上,就不敢大胆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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