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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四犯(164)

车到门前,设宴的夫妇早就在迎客了,彼此见过了礼,赵重酝笑道:“我在幽州任防御使,今日才得见嫂夫人,早就想让内子结识嫂夫人,又怕打搅了贤伉俪。”

云畔含笑说:“多谢防御与夫人款待,今日也不迟啊。”

赵重酝的夫人是个清秀佳人,年纪大约比云畔大两岁,微微突着肚子,想必是怀了身孕。但这样家常的宴请,并不十分劳累,她对热闹相聚还是甘之如饴的,且又是个热络的性子,遂来牵了云畔的手,让到一旁说:“妹妹别嫌我冒失,我是个直脾气,咱们俩的郎子是好友,妹妹与我来说就是姊妹。我闺名叫春生,因娘家姓扶,那些人管我叫扶夫人,实在拗口得很。咱们不必见外,就以闺名相称吧,还爽利些。”

云畔也喜欢这样性子的人,相处起来不累人,便道:“姐姐叫我云畔吧,日后姐姐要是不嫌弃,咱们常来常往。”

春生说好,“我正愁结识不得好姐妹呢。”说着发现她总在打量自己的肚子,便捋了捋,让它更凸显起来,带着些骄傲的语气说,“四个多月了,算算时候,大约年下生产,要是赶得及,过年恰好添人口。”

云畔看着那喜人的肚子,由衷地感叹:“真好!真圆!”

春生笑起来,“你也抓紧些,明年春暖花开临盆,时候正好。”

云畔有些害羞,红着脸说:“那就借姐姐的吉言了。”

可是当真怀上小宝宝,却还是有些吓人啊,就看着肚子一日日膨胀起来,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把个“人”给生下来。

春生看她神情纠结,觉得好笑,原想多说两句,见后面又有客人来了,便道:“外头怪闷热的,你与公爷先进去,等我迎完了客,回头咱们两个细聊。”

云畔应了,同李臣简一起随酒博士入内,刚进厅堂就看见李昉和严娇蕊夫妇在人群里说笑,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他们成婚应当还在云畔和李臣简之前,上回宰相府邸设生日宴,云畔见过严娇蕊一次,如今再见,她已经绾起了头发。当然还是一副人淡如菊的模样,起先笑着,但视线瞥见了他们,笑容立刻凝结在了嘴角,有点哭笑不得的意味了。

官场上往来,实在没有谁与谁老死不能相见的道理,况且彼此还沾着亲,李昉又在今年高中入仕,正是需要四处结交的时候,因此难免会有交集。

严娇蕊轻轻拽了李昉一下,示意他朝门前看,李昉起先有些不明所以,待看清了,见众人都在客套迎接魏国公夫妇,当即便有些不自在了。

两个人交换了下眼色,躲终是躲不过的,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按族中辈分恭恭敬敬给他们行礼。

“四叔……”李昉向李臣简拱手,复又难堪地对云畔揖下去,“四婶。”

曾经被退了婚的未婚妻,如今摇身一变成了长辈,尤其自己还是辜负殆尽的那一方,其中滋味,细说起来实在一言难尽。

其实这圈子里的人大抵都知道内情,左不过是李二郎悔婚,解除婚约后听见了开国侯嫡女罹难的消息,马不停蹄地立刻向大资家三娘子下聘的故事。本来以为山水不会再相逢,没想到就是那么巧,人家非但没死,还嫁给了族叔,可见做人真得留一线,否则日后相见,就连面子带里子的,一齐没了。

李臣简哦了声,“既白啊……”脸上笑意盈盈没有减淡,操着长辈的口吻问他,“如今在哪里供职?”

李昉不敢怠慢,谨慎道:“回四叔,如今在兰台任秘书丞。”

李臣简点了点头,复又调转视线瞥了严娇蕊一眼,“这是你夫人?”

李昉忙将人引到跟前,“这是侄妇严氏。”又向严娇蕊使眼色,“快给四叔四婶请安。”

云畔则笑吟吟受了严娇蕊一礼,很有宽宏的度量。

原就是这样,如果自己过得不好,那苦大仇深还有些说头。可自己现在很好,还一跃成了人家的长辈,这种扬眉吐气,实在是别人感受不到的快乐。

只是咄咄逼人就不妥了,她还是那模样,寒暄了两句,笑着说:“上回咱们在韩相公家宴上已经见过了。”

那次严娇蕊就对她有莫名的敌意,仿佛被抢了未婚夫的人是她严三娘子。如今场面上要打交道,就透出一股尴尬来,又不得不俯首,谁让身份与辈分都被人压得死死的。

云畔也不耐烦和他们纠缠,转头望,那厢又有人进来了,四处周旋游刃有余。云畔渐渐蹙了眉,那是何啸,别人眼中的洛阳才子,但自己知道他本来面目,再瞧见他,便觉得分外令人恶心。

何啸自然也看见他们了,略顿了下,还是向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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