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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四犯(167)

好像一瞬被拨开了迷雾,自己原先也钻进这网子里,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症结解开了,原来是有人假借云畔之名,给她送掺了药的点心。她还记得那闲汉特意叮嘱了一句,说滴酥拿冰渥着,尽快食用为宜,可见只有这滴酥里头有猫腻,因此自己被药了,八宝她们安然无恙。

好好的一个人,被算计成这样,除非真是面做的,才不知道反抗。梅芬气得发抖,反倒没了眼泪,半晌缓缓直起了脊背道:“我原本想去做女冠的,如今做不成了……他逼人太甚,最后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也不怕。”

云畔看见她眼里浮起一层妖异的光,心里急跳起来,担心她做出什么傻事,忙说:“阿姐先别急,咱们从长计议,当下头一件要做的,就是揭开何啸的那层皮。”

可这种事,换作以前的梅芬是绝对做不到的,你同她说,她只管摇头,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然而被逼得走投无路了,龟裂的土地里也会长出荆棘,懦弱到了尽头,也许激发出的就是强悍。

她赤足站了起来,简直像回光返照,急切地说:“我要去见爹爹和阿娘,我要去见何啸。”

云畔忙劝解她,“见姨丈姨母可以,但去见何啸,眼下时机还未到。他巧舌如簧,大可将一切赖得干干净净,咱们手上又没有证据,空口无凭,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对、对……”她重新坐回来,定定思量了很久,像是将某些事一夕想通了,虽然手脚冰冷,心里却攒着一捧火,握拳道,“须得让他自己登门,让他以为我还是那个唯唯诺诺任他揉搓的梅芬,只有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才会往局里钻。”说罢长出一口气,惨然对云畔笑了笑,“巳巳,我过去太无能了,遇见了这样的事也没想过自证清白,现在我想通了,大不了同归于尽,我也不能让何啸称心。我这阵子一直让你担惊受怕,出阁了都要操心我,实在觉得很对不起你。”

云畔心里发酸,含着眼泪勉强笑道:“阿姐说哪里话,咱们之间亲姐妹一样的情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时候醒悟尚不晚,只要没到成婚那日,一切就有转圜。”

梅芬点了点头,翕动着嘴唇说:“我也不瞒你,其实我想过自尽,剪子抵在胸口,却没能下得去手。你瞧,我还是惜命的,对不对?可他假借你的名义,往点心里下药,我就知道这件事冤有头债有主,不能这样下去了。倘或这次我再忍着,将来何啸这畜牲只怕还要对你不利,我自己倒没什么,反正已经成了这模样,不能让你为了我,再被他坑害了。”

一旁的八宝见她回心转意,紧张了半日的心才放下来,抹着泪说:“娘子这几日都没好好吃东西,再这么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且等一等,奴婢这就去预备吃的来,娘子不拘多少用一点,吃饱了才好有力气打那贼。”

女使们去预备了,云畔牵了她的手下床,拉她在妆台前坐下来,自己拿梳篦给她梳头,一面道:“阿姐如今别想别的,只要让姨丈和姨母听你陈情,这桩婚事就不算数。何啸这人,我原以为他只是小奸小恶,如今做下这种恶事,可见是坏到根上了,毁了他的前程也没什么可惜。”

梅芬忽然回过身来,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说:“这回打不死他,将来他还要咬人,咱们能行么?”

云畔说一定,“既然发力,就要打在七寸上,滴酥不是从梁宅园子送出来的么,我打发人去查一查,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还有那个小厮,如今不知在不在上京……”

只是时候隔得有点久了,恐怕不易查,这些暂且搁置不说,梅芬梳罢了头,重新换上衣裳,在云畔的陪同下迈出滋兰苑,直去了明夫人的院子。进了院门并不进上房,顶着热辣辣的日头,在院子里跪了下来。

明夫人跟前女使见状,忙进去通传,明夫人闻讯赶了出来,看见梅芬跪在那里,自己又是恼怒又是心疼,本想不理会她的,可看着看着又看出了两眼的泪,上前拽了她说:“起来,有什么话上里头说去,别叫下人看笑话。”

可她却回身朝门上望,“爹爹还未散朝吗?我等爹爹回来,有话要说。”

明夫人愣了愣,她这阵子像锯嘴葫芦一样,任你怎么催促都不肯开口,今天忽然主动要找爹娘,竟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纳罕归纳罕,还是打发人去门上候着,“郎主一回来,即刻请进园子里来。”

婆子领命去了,明夫人又招呼:“进来吧,别中了暑气。”

云畔牵了牵梅芬衣袖,搀她走到廊下,明夫人拿眼神询问云畔,她只说了一句:“今日就请姨丈和姨母,听阿姐好好说说心里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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