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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四犯(183)

耿方直顿时面红耳赤,想是被他猜中了内情,一时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李臣简叹了口气,抬起一指慢慢抚触着自己的鼻梁,淡声道:“郡主是什么身份,想必你也知道,堂堂的宗女,若是进了你耿家门,立时就要面对你妻妾双全的窘境,实在太过折辱她了。她前几日与我夫人说过,对这桩婚事多有不满,我只这一个妹妹,自然要尊重她的心意。今日来见你,无非是想问问你,这事打算怎么解决。你可以回去同家中长辈商议商议,看看是就此退婚,还是另想其他办法。依我的意思,既然你和那个通房有情,竟还是别牵连其他姑娘了,一辈子不娶,单抬举她一个,也不是难事。”

然而这种所谓的不是难事,对普通男人来说实在无法办到。没有嫡妻,将来便没有嫡子,以妾生的孩子传继家业,说出去会招人耻笑,这辈子也别想抬起头来做人了。

好好的亲事,要是就此退了,他无法想象日后会面对怎样的局面,两下里一思量,很快便有了决断,站起身向李臣简长揖下去,“请公爷听我说,这门亲事虽是长辈们做主定下的,但我对郡主的仰慕却是真的,不敢蒙骗公爷。至于家中通房,只是比寻常女使更亲近些,并不像外面谣传的那样多得宠爱。若是郡主不喜欢,我回去便将人送走,绝不多留一日……公爷,还请再给我一个机会,我明日去府上向郡主赔罪,倘或郡主不肯原谅我,届时再退婚不迟。”

李臣简听后蹙眉,虽说目前好像只有这一个解决的办法,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多少让人感觉缺了一段真诚。

其实自己倒是更赞成就此退婚的,一个男人的心既然给过另一个女人,再拿回来未必纯粹,但上京勋贵圈子中的姻亲就如结盟,无论是定下还是取消,都不是那么简单。自己对于耿家所能给的助益并不在意,也不愿意拿妹妹的终身去换取任何东西,反倒是耿家乘上东风未必愿意下船,所以这门婚退还是不退,终究需要惠存自己决定。

话说到这里,就不必再费口舌了,他站起身道:“应当怎么料理,还请自行斟酌。”说罢拱了拱手,“告辞。”

耿方直不敢怠慢,忙趋身送出去,待将人送上车辇后仍是再三赔罪,“请府上太夫人和王妃息怒,我必定将此事处置好,再去府上负荆请罪。”

李臣简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只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是聪明人,不需我多言。”语毕放下了垂帘,吩咐辟邪,“去陈国公府。”

龙虎舆跑动起来,赶往陈国公官邸,因是孩子的丧事,并不像大人一样隆重,当天在祖父墓旁点了吉穴,趁着未入夜便发送了。

一切都是下人操办,也没有父母长辈到场观礼,仿佛人一死,就和这个家再无任何瓜葛了。留在府里不能相送的敬夫人已经哭不出泪来,只是喃喃问丈夫:“为什么啊,为什么是我的玄都呀……他那么小,什么都不懂。”

陈国公只能紧紧抱住她,哀戚地说:“你别这样,是咱们没福气,留不住他。日后咱们还可以再生,再生一个,譬如他回来了……”

似乎除了这样的安慰,再也找不到别的说辞了。

大家看得都很揪心,却也无能为力,留得略晚些,待一切琐事都置办完成,方从陈国公府辞出来。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云畔和惠存同乘,因先前李臣简已经同她说过见了耿方直的情形,云畔便一五一十转告了惠存,最后道:“耿郎子明日要来府里向你告罪。”

惠存皱了皱眉,“我不太想见他,他要是有心,本该在定亲前就安排好那个通房的,而不是等到婚事临近了,外面起了谣言,才匆匆忙忙料理这件事。”

若是将心比心,云畔很赞同她的说法,感情这种事最难处置,要么不沾染,要沾染就该身心如一。

她仍旧是那句话:“这件事要你自己拿主意,若是下定了决心,就一以贯之,不要动摇。咱们做女孩儿的,不求郎子品貌多出众,只要一心待自己,就够了。”

惠存听得欢喜,娇憨地偏过身去抱住她,“多谢阿嫂,亲姐姐般护着我。”

云畔抚了抚她的胳膊,知道她是什么想头。嫂子也分好几种,倘或遇见忠武将军夫人那样的,饶是金胜玉般的人物,也缺了娘家赋予的底气。

反正明日事,明日再解决吧,惠存松泛下来,也有了闲情瞧瞧外面的景象。时候已经不早了,走到这里将近黄昏,途径瓦市,日影西斜,因有五六层的高楼阻挡日光,那繁华去处便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各家经营夜市的,开始预备晚间迎客,长串的灯笼要一盏盏点亮,颇废些手脚。那么高的梯子扛过来,人登上去,酒博士一脚踩空,换来惠存“哟”地一声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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