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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四犯(25)

江珩颔首,勉强笑了笑,“使君公务繁忙,我还同使君提及我的私事,是我欠妥了。使君先前交代的事,我这就去办,无论如何家事总不及城中百姓温饱要紧,等我和卢龙军指挥议定了,立刻派人回官衙通禀使君。”

魏国公道好,站起身相送,江珩道了声留步,脚下匆匆往门上去了。

待江珩的背影去远,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才逐渐凉下来,转身吩咐侍从:“具我的拜帖,往舒国公府去一趟,问舒国公与夫人安好,另外求证夫人,永安侯嫡女是否安全送达府上。”

侍从道是,领了命快步出去承办了。

***

那厢舒国公府后院,云畔正教梅芬制韩魏公浓梅香。

这味香的配料很多,最先的预备,大抵是把丁香、郁金、麝香等研成末。

两个人坐在窗前,也不假女使之手,各自抱着一只石臼,杵碾得当当作响。

窗外的风吹拂进来,这个时节已经渐渐填充进一点闷热,扑在脸上泛起热潮来。两个女孩子换上了轻便的襦裙,细纱半臂的荷叶袖因风荡漾,不时互相探看石臼中粉末的细碎程度,要是还不合乎标准,便更加耐心地研磨。闺中的春花秋月,就在那细碎的当当声中慢慢流淌过去。

“幽州瓦市每隔五日才有一次,听说上京没有这样的限制,阿姐出去逛过吗?”

梅芬的安于现状,简直有些令人难以理解,摇着头说没有,“瓦市上人多,乱糟糟的,迎面走来不知根底,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云畔失笑,“上京是天子脚下,满城都有巡守的禁军,哪里来那么多的坏人。我前日经过瓦市,看见外面热闹得很呢,哪天等姐姐高兴了,咱们出去走走?”

可梅芬却直摇头,“又没有什么要紧事,出去做什么。”

云畔道:“出去买些小玩意儿呀,比如香料什么的。”

“家里什么都有,”梅芬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就算缺了哪一味,派人出去采买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云畔是受姨母嘱托,有意引梅芬出去,照着姨母的话说,“如今年月,哪有躲在深闺不见人的”,梅芬却像落地生根了似的,从未迈出过府门,连上京贵女的春宴她都没有参加过一回。

这可急坏了明夫人,须知公侯家的嫡女不是好当的,大多人以为只要尊养着,受用着就是一生,其实错了。

上京也好,幽州也好,贵女们从生下来就担着看不见的责任。到了十来岁开始参加那些筵宴并不是为了凑热闹,而是借此结识更多官宦家的女眷。

勋贵有圈子,将来的郎子大抵也都门第相当。上京的公侯之家像一张大网,拽起来相互勾连,除了男人们官场上的把臂周旋,更靠夫人们家常的经营。

真是你的功绩有我一半,哪个男人不盼着自己能娶个掌得了家、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夫人?像梅芬这种只会躲在自己小院里看书制香的姑娘,并不是男人们的首选。当初定了魏国公,全是因为已故平遥大长公主和魏国公祖母胡太夫人有交情,但天长日久,梅芬足不出户,不善交际的毛病显露出来,要不是因为早就定下不好反悔,以魏国公现在的行情,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聘梅芬为妻的。

所以得尽量让梅芬活动起来,明夫人想了好些办法,想叫她出去看看外头的世界,看看自己的不足之处,结果都是徒劳。如今云畔来了,明夫人又寄予厚望,但愿有了云畔做伴,梅芬能鲜活起来,谁知任云畔怎么相邀,梅芬照旧是那样迟迟地、油盐不进,倒让云畔也有些担忧起来,她这个与世隔绝的模样,确实有些不正常。

“要不然多带几个人,咱们坐马车出去,姐姐不愿意下车,就隔着窗户朝外看看。”

云畔不动声色地游说,一边取了腊茶末点茶,待调匀后加进麝香,复扭头望着梅芬一笑,“我来上京,其实怪想出去逛逛的,但又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只有求阿姐领我去了。”

梅芬还是很为难,嗫嚅着:“我自己都没去过,哪能领你去呢……”这个话题似乎是不愿意再继续了,把手里研好的各色香料末子依次加进茶汤里,然后接过女使递来的蜜,小心翼翼舀出一匙来往里头添加,边加边问,“这么多够不够?还要再添些吗?”

云畔没有办法,终究不好逼她,想着来日方长,便专心调香去了。

纤细洁白的一双柔荑,盥洗过后来揉捏香饼,掐出甲盖大小的一锭放在掌心搓成蜜丸,再一一放进砂罐里。那一转腕的风韵,居然看得梅芬好艳羡,啧啧说:“这香经了妹妹的手,显见地更香了。”

云畔眯着眼睛笑起来,“阿姐这是夸我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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