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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四犯(82)

眼皮有千斤重,好像抬不起来了……迷迷糊糊昏昏欲睡,忽然听见檎丹轻声唤她。她一惊,忙睁开眼,发现魏国公居然已经到了床榻前,眼里含着一点笑意,说:“今晚让小娘子受累了。”

他又叫她小娘子,想是脱口而出没来得及改口,说完自己才意识到,那眉眼间微醺的酒意里便带上了一丝赧然,“对不住,我喝得有点多了。”

云畔先前因自己打瞌睡的样子被他瞧见,正有些不好意思,听他这样说,便站起身道:“我让人替公爷准备醒酒汤吧!”

他说不必,“还不至于醉呢,歇一会儿就好了。”

歇?要歇在哪里?总不好歇在躺椅里,寝室内伺候的人也不会答应。

于是到了解缨的时候,十全的仆妇上来替他脱下罩衣,至于新妇腰上的缨带,自然要新郎官亲手来解。

他似乎有些无从下手,伸出的每一寸指节都带着彷徨,最后小心翼翼捏住了一角,慢慢将缨带从她腰上抽下来。余下就没仆妇女使们什么事了,众人行礼,恭祝郎主与夫人百年好合,临走把屋里的灯烛都撤了下去,这喜房里一瞬便朦朦地,只有檐下悬挂的红色灯笼,隐约照亮了半间寝室。

云畔的心急跳起来,到这时候才觉得有些怕。她从来没有和男人独处过,尤其是这样密闭的环境下,浸泡在黑暗里。

黑暗滋生恐惧,她无措地抓紧了裙裾,眼睛不够用的时候,耳朵就变得异常灵敏,她听得见他的每一次呼吸,稍稍的一点动作,就把她吓得动弹不得。

可他也只是坐在她身旁,他身上的气味清冽,没有半分酒气,轻声问:“你害怕吗?”

云畔没有回答,事实上这个问题也很难有合适的答案,说害怕,新婚夜乱了方寸,未免让人笑话小家子气;说不怕,姑娘家和大男人同处一室竟然如此坦然,又是什么道理?

所以只有缄口不言,这样最为稳妥。

然而身旁的人却轻笑了一声,有限的空间内,嗓音低沉,像在人心上抓挠了一把。

“我倒有些紧张,还望你见谅。”

早就听说魏国公身边没有可心的人,正因为这样情况,太后无从下手,只好在他的新婚夫人身上打主意。

如今年月,男子长到了十五六岁,即便身边的朋友不带着做一些风雅之事,男性的长辈也不避讳带他们出入风月场所。那些临街而设的勾栏,整日都有打扮入时的角妓粉头凭栏摇袖,二十四岁还守身如玉的男子,不管在上京还是幽州,似乎都是异类。

云畔纳罕地扭头看他,光线朦胧下,他端端地坐着,没有半点逾矩的意思。

总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吧,她明白过来,“公爷身子要紧。”

他听了不过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半晌才道:“小娘子嫁了我,我以真心待你,今后同荣同辱,也请小娘子以真心待我。”

这场婚事,不是两情相悦的产物,各自都有各自的打算,所以难免有隔阂。其实说透了,未必是坏事,云畔道,“请公爷放心,其中利害我都明白。”

祸福难料的时候,聪明是顶要紧的,世上没有一个妻子愿意看着丈夫垮台,不到山穷水尽,夫贵妻荣还是红尘中的旧俗。

他微微别开脸,朝外望了一眼,“时候不早了,安置吧。”

他是清洗之后才入洞房的,怕身上沾染的酒菜腻味熏着了她。云畔在坐帐的时候,也有女使端来清水让她擦洗,到底天太热了,六月里成亲最恼人,好在夜深之后不像白天燥热,静下心坐在那里,还能从流淌进来的夜风里窥出一点凉意。

云畔看着他,看他向她伸出手,细长白洁的手指,还如幽州初次相见时一样。

大概每一对夫妻都是这样过来的,从陌生到渐渐熟悉,总有约定俗成的步骤要走。可当他的指尖触到她脖颈的时候,她忍不住瑟缩了下,他手上略顿了顿,最后还是替她脱下了深衣。

纯衣纁袡厚重得很,脱了倒是身心舒畅了,只是这样环境下,总让人放松不下来。

云畔头昏脑胀呆坐在那里,一切都是他代劳的,前一晚姨母叮嘱她为夫主宽衣解带的事,她已经全忘了,脑子里只管发懵,翻来覆去地想着,“我怎么就嫁人了呢、往后真要和这人一同过日子吗”。

轻轻解了她腋下的中衣系带,他停顿下来看她的脸,她迷茫的样子,和大雨连天那日完全不一样,只管怔怔地任他主张。

热汗悄悄爬了上来,他调开视线,放她卧在柔软的鸳鸯枕上,自己脱了中单来相就,这是一个真实温暖的人,靠在一起,自己也不再孤单了。

低头吻她的额角,她好像大受震撼,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仿佛他是一个登徒子。他撑着身子打量她,柔软娇嫩的小女孩,好像还是无法接受男女之间过分的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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