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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四犯(89)

惠存赧然说是,“日子都定好了,就在年尾。原先我倒觉得没什么,嫁了就嫁了,反正可以常回家的。如今阿嫂一来,我却又不想嫁了,咱们处得越好,我就越担心和那家姑嫂妯娌间不和睦,日日大眼瞪着小眼,那多难受!”

好像每一个女孩子都有这样的担心,生怕去了个新地方,融入不了新家,可又没办法,总不好一辈子不嫁。

云畔说了些宽她怀的话,惠存也不是个爱自苦的人,想必从小梁王夫妇对她很是疼爱,也养成了她如云一样散淡的天性。

复又坐了会儿,到了歇觉的时候,惠存跟前的嬷嬷来请她回去。她恋恋不舍地站起来,笑着说:“阿嫂,我那里有甜甜的椰子酒,等明日你们从禁中回来,我拿来给你尝尝。”

云畔说好,送她到门前,看她提着裙角快步去了。

檎丹搀云畔回内寝,笑着说:“这位郡主也是个好性子的人,我瞧这公府上的家主们,个个知礼知节,先前我还担心呢,怕这样显赫的人家,夫人入了门户举步维艰。”

姚嬷嬷掖着手道:“有福之家,不出无福之人啊,越是高门显贵,越不像那等不上不下的人家规矩重、体统大。这府里老王爷原也有几位侍妾,不过都没生养,因此各在各的院子里,倒也相安无事。”

妾室有了生养,难免要争要抢,有时云畔也想,若是柳氏不曾生觅哥儿,兴许还没有那么狂悖。爹爹那时得了个儿子,简直是不顾阿娘的心情了,给那孩子取名叫江觅,寻寻觅觅终得正果,眼里哪还有阿娘。

轻叹一口气,有些困倦了,她也到了该睡午觉的时候,便回身问姚嬷嬷,“公爷没回来,我能睡下吗?”

姚嬷嬷倒要笑,平时娇养在闺中的姑娘初为人妇,做什么都战战兢兢的,便道:“夫人且睡吧,外头门上有人盯着,只要公爷回府,立时会传话进来的。”

她嗳了声,打了个呵欠,正想上内寝找床榻,门上果真有人进来回话了。

“是公爷回来了吗?”她揉着眼睛问。

姚嬷嬷呈了一张拜帖上来,“说是东上閤门副使的夫人遣人送来的。”

东上閤门副使夫人?应当是江家的姑母。

云畔接过来打开看,果真是的,“姑母说大后日来登门拜访。”

不相熟的姑母,印象中回回都上侯府打秋风,阿娘高洁不怎么愿意理睬她们,倒是柳氏,常和她们打得火热。这回来,恐怕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但因自己才立门户,人家又是呈了拜帖来的,不管是规矩还是人情,终归不好不见。

姚嬷嬷对江家亲戚并不十分了解,只是觉得姑母不体恤得很,“明日要入禁中谢恩,后日要回门,大后日就来拜访,弄得夫人不得歇息。”

云畔不便直说这位姑母不好,唯有吩咐姚嬷嬷:“多留意些就是了,祖母和母亲清闲惯了,咱们这头的亲戚,轻易不许去打扰。”

这么一说姚嬷嬷就明白了,呵腰应了声是。

话音才落,女使站在门上回禀,说公爷回来了,云畔没计奈何,看来觉是歇不成了,只好站起身,到门前静待。

前院到后院有程子路,他缓步而行,肯定不及小厮连蹦带跳进来传话快。云畔贽然立在那里,余光望向院中的那株垂丝海棠,如今花早已谢了,但树形被修剪得很好,枝叶间偶见细小的果实,一簇簇迎风颤动着,柔嫩得可爱。

他从门上进来了,穿着绯色团领常服,腰上拿玉带钩束着,毕竟是新婚,那团喜气还停留在衣着上。似乎在思忖什么,眉目间有沉郁之色,但抬眼见她在廊下站着,那点不悦立时便散了,深浓的眼睫下换上了一双温柔笑眼,带着客气的口吻道:“对不住,走前没有交代何时回来,连累夫人等我。往后不必这样,若是我外出晚归,就歇在书房里,这样不会吵着你。”

两个人虽成婚了,但彼此间其实还生疏得很,也许他是一片好意,但于云畔来说却不能领受。

她退到一旁,比手请他入内,略顿了顿才道:“等候公爷回来原是我的份内,公爷体恤,先谢过公爷了。但若是晚归,还是要回房里来睡,否则叫外人误会咱们生了嫌隙,倒不好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畏缩之态,小小的人,言语间却有不容置疑的气度,听得他微愣了下。

“是我欠考虑了。”他笑道,“那我尽量早些回来,你也不必强等,给我留个门就成了。”

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仿佛议定了一项重大决策。他看着有些好笑,又不便说什么,自己松了手上护腕,打算去屏风后换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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