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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的邪恶夫君(46)

有人沉吟道:“赵家老六,‘丞相大人要致死皇上’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一片后怕的嘘声。谭一刀收起刀,说道:“好了,没头没身体的尸体都清理干净了吗,咱们一起去王老李家喝酒!”

听到有酒喝,帮着清洁刑场的狱卒均都笑嘻嘻起来,先前的凝重气氛一扫而空。

这时有人啧道:“那边的女子是谁……”

过了一会儿:

“……天,我从没有看到过一个人可以伤心成那样,就像是掏心掏肺,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可是她并没有吐啊,也没有哭。只是无声地剧烈颤抖……你们看到了吗,是真的无声……她早就伏在那里,我们到现在才察觉……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是失去了声带,把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巨大的悲恸,也没有一滴眼泪……”

可是这种绝望而无声的悲恸,却比嚎啕大哭更让人觉得戚然。

有人惶惶而又恻隐地发问:“那是谁?”

谭一刀漫不经心地道:“除了汝阳王府的明月郡主前来吊悻,还有谁可以悲恤成那样?走吧,即便只是一个失势的郡主,也不是咱们惹得起的……”

……

早就腿软无力地伏倒在雨水里,混合着血水的雨水里,无声却张口抽搐中,有许多雨水便喝进了我喉咙。混合着血水的雨水。汝阳王府我家人的血。掏心掏肺地干呕着,连胆计差不多都一起呕了出来。没有眼泪也没有哭声,只是全身每一处地方都在战抖,每一根手指都在痉挛抽搐,远远望见雨地里的一块玉佩,那是佑儿满月时,我送给佑儿的玉佩。

扶着柱子站起,踉跄着往那里一步步挪动着脚步,拾起玉佩,就那样痴痴傻傻地看着,好像拾拣的是佑儿的性命,佑儿还活着一样……

谭一刀和那些狱卒早就走了,又有人过来。不光有人,还有马。

是南宫绝带着七八个随从,打马走近。

他们都穿着蓑衣,戴着蓑帽。

离得我稍近些,从人便勒缰驻步,只南宫绝一人,任着座下骏马慢慢走近。

直至马蹄停在我面前。

南宫绝坐在马鞍上,居高临下看着我,蓑帽下的脸容依旧是这些日子以来的僵硬,僵硬到看不出喜怒哀乐,也好像根本没有喜怒哀乐,只是在隔着雨幕,我的样子清晰地映进他的眼底时,他脸容一震。好像上万年坚固的悬岩,风化作尘,刷白地落下来,落成一地灰。不是身体表层的战颤,是深入到骨头灵魂里的震动。

我握着佑儿的玉佩,微微抬起印着鞭伤的脸庞和下颌,表情模糊地望着他,先前一直流不出泪的眼眸,陡然湿润,两行清泪流出。不是泪流满面,就只是流出那样的两行清泪。

连我早早安置好的估儿也没有放过,汝阳王府满门问斩,他现在该心里痛快了。

本就踉跄摇摇欲坠的身体,一阵风雨打来,终于如一只断线的纸鸢,缓缓地倒在了雨地上。竟是弱不禁风。身体没有一丝重量到,连倒下去的画面都是慢动作,一拍一拍,一个节奏一个节奏,缓缓地,轻轻地。就好像没有灵魂的一堆血肉。佛云,人的重量都在于灵魂,灵魂没有了,人就纸糊的一样轻了。

他曾说,总有一天,要把我踩在脚下,也让我一身污秽肮脏,永远爬不起来,现在,我便是一身污秽肮脏地倒在地上,倒在他的脚下,永远爬不起来……

他做到了,他该满意了。

第47章 以色侍人

很久之后,我意识到,我竟然还没有死。

隔个一时片刻,便有人给我喂各种辨不出滋味的汤药。

一室药香中,我闻到了奶娘身上的味道,感触到了奶娘服侍我,每一个让我熟悉的动作,甚至她走动的脚步声。有时我的床边也会有别人走近,把脉,问诊,开药。从他们的交谈声中,我听出,每日与我问诊的,除了那四名御医女,还有其他的大夫。

但每每服侍我汤药,照顾我的所有事务,甚至于煎药生火,奶娘都事必恭亲,皆是她一手经办。她会与昏睡不醒的我说,她去做什么做什么,让我安稳睡着,也绝对不会让别人单独靠近我服侍我。许是身处丞相府,她也多留了心眼。

可我自从有意识起,又过去了许多日子,却并没有醒来,反是每时每刻,脑海里都是一片血光,汝阳王府问斩那日,我到达刑场,大雨冲刷下,满地的鲜血在我脑海里汇聚,血色红光,漫天漫地。

奶娘曾试图拿掉我手里紧紧握着的佑儿的玉佩,可那枚玉佩竟像生了根,像是与我成为了一体,任她怎样使力,都拿不走,又怕弄伤我的手,也就任之了。

我常常梦魇,浑身盗汗,奶娘才给我换过贴身小衣,下一刻就会湿掉;有时候昏睡中也会痛的痉挛抽搐,下唇唇瓣被我咬出深深一道血印,生生昏死过去;有时候又会发冷,冻的哆嗦,全身乌紫,像是冰铁,每每暖和过来,人也像走了一遭地狱……

终于有一日,我听到大夫在外间的交谈:

“病人肝肠寸断,药石无医。”

“这毫无求生意志,就箕有天赐灵药,也救不活啊!”

“我们是束手无策,可丞相大人那边,怎么交代?”

“医者父母心,就怕耽误了病人性命,依我看,不如趁早回禀丞相大人,让他另请高明。”

……

半夜又全身发冷,床前有奶娘早早置备的炉火,心神俱伤,便连哆嗦也懒得。昏昏沉沉中,感觉有放得很轻的脚步声靠近,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乱,想从昏沉中清醒过来,竟是醒不来,而睡又睡不安枕,左右摇动着头,蹙眉唤道:“奶娘……”

那人走近我床边,坐下,俯身在我耳边,轻轻道:“佑儿还活着。”

佑儿还活着?

因为这个讯息,对来人莫名升起的排斥感就降低了。

“二哥,是二哥吗?”

我下意识地想,一定是二哥来了,我汝阳王府幸存的,早年入居齐国的二哥,一定是二哥来看我了。

我伸出手去触摸他,正好摸到他结实的胸膛,便是摸到二哥胸膛,兄妹之间也没什么,可不知怎地,我却缩回了手。但这时那人却不容我退开了,钻进被子,捞过我的身体,珍宝般地将我搂住。

我愣头愣脑地抱住他的身体,依在他的怀里,含混不清地唤着二哥。

那人于是更紧地拥住我,温暖的唇瓣碰触着我脸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的鞭伤,优柔的声音拂在我耳边:“太子竟然敢让人打你,我都没舍得……皇室的人,没一个好东西!太子让我生气了!”

那人收拢双臂,将我纳在他的怀里,声音又变得优柔:“身子还没好,跑出去做什么,平白让人家欺负。”

却没去听他说什么,甚至他说话的时分,我也呓语般呢喃着话,呢喃的什么,我也不知道,也不怎么记得了。

好像有想念二哥的话,更多的是因我们共同的家人而涕泪哭泣。

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往他怀里蹭着,去拥抱他的身躯,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因为佑儿还活着的讯息,昏睡多日的我,翌日正午竟然醒了来。

甫时奶娘正站立桌旁给我盛着药膳,我轻声唤一声奶娘,她惊喜得手中汤药掉到了地上。却顾不得去收拾,几步过来我床边,因我卧病,她憔悴消瘦的身影,顿时健步如飞起来。奶娘泣泪交加地问着我话,我不答反问:“二哥呢?”

奶娘半天才反应过来我说的是谁,“二公子啊,”奶娘道:“二公子还在齐国啊。”

竟然不是二哥。

我也理智地想着,这时分二哥回来梁国,无异于自投罗网;而即便安然于梁国京城行走,大半夜的,也未必入的了重兵防范的丞相府。

昨夜的人,不是二哥,那是……

我沉吟问道:“昨晚,南宫绝来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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