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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132)+番外

小伙子冯大伟的眼睛里突然泛起泪花。

楚恕之没言声,等着郭长城说。

“进来吧,我们送你走,再游荡下去就天亮了。”郭长城说,“太阳光对你们不好的。”

冯大伟低头抹了一把眼泪:“那我是死了,是吗?”

郭长城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冯大伟:“我是怎么死的?是被人害死的吗?如果坏人抓住了,能给我们报仇吗?”

郭长城不知道怎么说,楚恕之声音低沉地开了腔:“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放心。”

冯大伟低着头,盯着小瓶口好一会,又抹了一把眼泪:“可我怎么就死了呢?我还没活够呢?”

“进来吧,下辈子让你投个好胎。”楚恕之开始不耐烦。

冯大伟苦笑一声:“下辈子,下辈子就再说吧……能给我爸妈还有我哥他们带个话吗?”

楚恕之皱了皱眉,刚想说话,郭长城却连忙拿出了他的笔记本,在冯大伟那一页用他的孩儿体认认真真地写下了“带话”两个字:“你说。”

冯大伟抽了抽鼻子,鸡毛蒜皮、絮絮叨叨地唠叨了一大堆,郭长城一个字不漏地全都记下来了,末了拿给了冯大伟看,小伙子就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自己读了一遍,这才艰难地笑了笑:“行吧,我就放心了——不放心也没办法,兄弟,你是个好人,我谢谢你。”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了楚恕之的瓶子里。

第102章 镇魂灯 …

楚恕之盖上瓶子,揣进兜里,回头招呼郭长城:“走,去找下一个。”

郭长城屁颠屁颠地跟上,走了几步,楚恕之忽然头也不回地对他说:“你做得还不错。”

郭长城本来就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货,猝不及防间遭到了表扬,整个人都春光明媚得快不好了,一时语无伦次,连个“谢谢”都快不会说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几声嚎叫,几只残留在人间的低等鬼族看见新鲜的血肉,立刻甩开腮帮子扑了过来。

楚恕之拉住郭长城,把他往身后一带,抬脚横扫出去,只听一声闷响,鬼族的幽畜被他当胸一脚踹了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坐了个屁墩。

三四只鬼族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并肩同时冲了上来。

楚恕之一推郭长城胸口:“躲远点。”

然后他伸手摸出自己的枪和符。

可是学雷锋多日的尸王还没来得及威风一下松松筋骨,一个人影就突然落在楚恕之面前,那是个青年模样的男人,手里提着一根尖刺,几乎就像个串糖葫芦的,一串一个准,眨眼的工夫,就把几个低等的鬼族串成了一串恶心的肉串。

青年略微有些其貌不扬,但是笑起来显得非常赤诚,他收回手里的尖刺,在一边擦了擦,然后走到楚恕之面前:“哎,朋友,没事吧?”

楚恕之是个中二病晚期患者,对陌生人总保持非常严肃的戒备状态,见人走近,他立刻就皱了眉。

好在对方挺会看人脸色,见他脸色不好看,也就不再往前凑,原地站定了,友好地笑了笑:“我是个散修,觉得这边有些不对劲才过来看看,兄弟别误会。”

楚恕之微微点了个头,态度非常高贵冷艳地没接话,只是侧了身,招呼郭长城:“小郭,走。”

郭长城连忙跑过来,谁知那青年却也不请自来地跟上了,大概看穿了楚恕之戒心深重不爱搭理人,他火速把炮火转向了郭长城:“刚才那是什么怪物?这里怎么没人?发生了什么事?”

郭长城不习惯别人提问他一大堆问题——他容易记不清先后顺序,脑子一乱就不会思考,只好无辜地看了对方一眼:“我也不大清楚。”

青年又问:“哎,兄弟,那你们是干什么的?”

郭长城小声说:“警察。”

“啊!是吗?”青年感慨了一声,自然而然地开始和郭长城攀谈起来。

楚恕之听着他们俩交谈,倒是也没干涉,不过他背后始终留着心,只听那青年人确实挺会说话,三言两语就发现了郭长城不善言辞的毛病,立刻改变了交流风格,不再喋喋不休地追问,反而轻松愉快地聊起了小镇的事,偶尔旁敲侧击一下他们的来历。

他们一路走,又有六七个魂魄被他们收进了瓶子里,两个小瓶很快就装满了,在夜色中看起来流光溢彩,楚恕之把它们并排放进了腰间的挎包里,又掏出一个空瓶子。

尸王性情偏激冷漠,而尸修道本来就是剑走偏锋,为世俗不容的,楚恕之孤高自诩,从不关心自己的功德,压根也不在意。

他总是觉得所谓“道义”都是明面上说得过去,私底下暗流涌动的虚伪行当,看起来越单纯美好,说不定底子就越黑。

然而他怀着这样对别人恶意的揣度,却偏偏忍下了郭长城。

楚恕之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习惯成自然还是怎样。

反正他看着自己的挎包里挂着的魂瓶,心里就有种形容不出的感觉,这使得他一边嘴上嫌弃郭长城是“吃饱了撑的”,一边默默地在深更半夜跟着他搜集散落的人魂。

小镇里游荡的鬼族挺多,陌生青年一直在帮他们清理拦路的鬼族,有的时候楚恕之甚至都来不及出手。

陌生的青年出手又快又狠辣,楚恕之本能地对他加深了防备,所以在对方问及镇魂令的时候,尸王忍不住冷冷地提醒了一声:“先生,有些事不该问就别多嘴了吧,平白无故地惹人讨厌干什么呢?”

倒是郭长城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我楚哥是很好的人,他其实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们有规定……”

青年愣了一下,随即非常随和地连连点头:“啊,哈哈,不要紧,是我多嘴了,对不住啊兄弟,我这人没什么心眼,就是心直口快,有时候可能招人烦……你不烦我吧小兄弟?”

郭长城立刻说:“怎么会,大哥帮了我们不少忙,回头到县城里我们请你吃饭,你是好人。”

青年立刻点头答应,而就在这时,他们经过了一个小商铺,青年侧对着橱窗,正笑容灿烂地跟郭长城说话,而郭长城无意中往反光的橱窗上一扫——

他就愕然地看见,对面善良热情的大哥在橱窗上的倒影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怪物,通体漆黑,涌动着时而幻化出一颗头的模样,在橱窗上,正狰狞地冲着他长大了嘴,满嘴的獠牙像古老的刑具。

郭长城还没来得及叫唤出来,兜里的电棒已经先有了反应,一串火花冲着面貌纯良的青年就冲了过去,楚恕之愕然回过头来,只见郭长城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而方才的青年一瞬间往后蹿出十几米,像不着力一样地落在了一幢小别墅的屋顶上。

楚恕之知道电棒不受郭长城控制,是他感觉恐惧的必然反应,于是把捏在手里的玻璃瓶塞进了包里,眯起眼睛抬头看着高高地站在房顶上的人:“怎么回事?”

房顶上的青年人脸上不见了微笑,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看着郭长城:“是啊朋友,这是怎么回事?”

郭长城:“他……他他……影子……”

楚恕之打开手电筒,青年孤零零的影子在手电光下无所遁形,然而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青年蹲在房顶上随便他照,老神在在地反问:“我的影子怎么了?”

楚恕之疑惑地看了郭长城一眼,郭长城词穷。

青年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可真是吃力不讨好啊,一路帮你们,不说感谢也就算了,方才要不是我躲得快,是不是要死在这位看起来看着老实厚道的小兄弟手里?”

楚恕之双手插在兜里皱皱眉,这时,他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声突然哑了,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黑暗中让人毛骨悚然,郭长城脖子上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随后是沉重的喘息声,片刻的寂静之后,一颗巨大的幽畜的头突然从地下钻了出来,正好夹在楚恕之和郭长城之间,跟郭长城看了个对脸。

大封仿佛越来越力不从心,游荡在人间的鬼族循着新鲜的血肉味道,越走越近,而不到五十公里内的县城里,人们还无所知觉、灯火通明。

秦广王一抬手抹去阴阳镜上的画面,表情沉重地对持枪劫持判官的劫匪赵云澜说:“令主,你还没意识到么?大封已经破了,这些年大封一直是斩魂使大人在守卫,眼下他不知踪影,更甚于不知死活,黄泉路上的小油灯不过稍作缓冲,眼看最先遭殃的就是地府,随后就是人间,您请先冷静,要不是非常时期,我们绝对不会对您这样试探,眼下我辈应该同心协力、共同度过这场浩劫才是。”

果然——赵云澜心想,这是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先兵后礼了。

他垂下眼,不动声色,放开了判官,却没放开手里的枪,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仙气飘渺的镇魂灯。

“那秦广王是怎么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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