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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小食肆(68)

作者: 槐蔻 阅读记录

谢凛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出了门。

谢府在城东的街尾,左邻右舍皆是朝中高官、侯爷郡主的府邸,本朝皇帝的亲妹妹华阳长公主也住在这附近,可见谢家深得皇恩。

出了城东,走过一条街,便到了朱雀街。

谢凛刚走到朱雀街口,就瞧见沈知意身旁跟着一个男子,两人之间只有半步的距离,沈知意脸上还带着笑,与那男子交谈着什么。

谢凛心里突然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有些烦躁,停下了往前的脚步看着两人渐渐走远,直至连背影也看不见后才收回视线,转身进了旁边的一家酒肆。

“郎君里边儿请,要喝点什么?”

谢凛脚都还没踏进店里,眼尖的店小二就出门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

“一间厢房,一坛最好的酒。”谢凛淡淡道。

“好嘞,郎君楼上请。”店小二将谢凛引到了楼上的一间厢房里,用肩上搭着的巾子擦了擦桌椅,又给谢凛倒了杯茶水,“郎君稍候,酒水马上就来。”

麻利的做完这些,店小二“蹬蹬蹬”的下了楼,拿了一坛店中最好的酒,端了一碟下酒菜,送到谢凛所在的厢房,“郎君慢用,有事再唤小的来吩咐便是。”

谢凛点头:“嗯。”

店小二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关好厢房的门,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谢凛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仰头一口闷完。他本不是嗜酒之人,如非必要,滴酒不沾,今日却想尝尝这世人说的“解愁药”。

酒水清冽却辛辣,顺着喉咙下了腹,那种刺激的感觉让谢凛不适地皱了眉头。

一碗喝完,又倒了第二碗、第三碗……渐渐的,谢凛开始觉得这种感觉也还不错,能暂时让他抛开烦恼,不管是衙门里的公务,还是心底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都好似离他远去了。

难怪世人都说“一醉解千愁”,这东西还真是“解愁药”。

饮过一坛,谢凛唤来店小二结了账,走出了酒肆。

他虽不常饮酒,酒量却大的出奇,一坛饮尽,只有点微醺之意。

此时已是戌时三刻,朱雀街灯火通明,映衬得月色都黯淡无光。店铺中是客人们的谈话声,店小二们的招呼声,还有胡姬们的琵琶声和唱词声……

夜色渐浓,此时的风不再似傍晚时分那般,有着烦人的燥热感,而是带着微微的凉意,吹得人精神一振,贪凉者恨不得刮一阵狂风过过瘾。

鬼使神差的,谢凛的脚步往桂花巷的方向迈去……

-

从朱雀街往桂花巷回去时,终于迎来了酷夏时最凉爽的时候,沈知意便缓了脚步,慢悠悠地往家走去。

李骞落后她半步,跟在一边,沉默着。

凉风习习,吹得沈知意额间鬓发遮了眼,伸手去拨鬓发时,沈知意听得身边的人出了声。

“我本是云镇一间小酒楼的少东家,只因家中得罪了当地权贵,父亲被人陷害,一家人都被下了狱,父亲母亲不堪受辱自尽而亡,我与萱儿被打成奴籍发卖至此。”李骞的声音幽幽的,里面蕴藏着深深的不甘、无可奈何与滔天的恨意。

沈知意只听了这么几句,已然心惊,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若是她遭遇李骞兄妹这样的事,会坚强的活下来吗?

应该也会吧。毕竟活着才有希望,许多人连活着都是奢望,风调雨顺的盛世,也有一部分人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李骞兄妹虽被打入奴籍发卖至此,却能填饱肚子,在他们心中还有仇恨支撑着,不论怎样都会顽强的活下来的。

沈知意在心中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开口。本来美满幸福的家庭因此分崩离析,至亲背负罪名死去,活着的人背负着痛苦和仇恨,还不如死者痛快。什么言语在这种事情面前都很苍白,沈知意一时有些默然。

好在李骞可能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弱冠之年便背负着这样沉重的往事,沈知意觉得李骞没有心理扭曲已经很强大了。

“云镇有个大酒楼的东家,看中了我家制酱的秘方,威逼利诱父亲不成,便使计陷害。出钱买了一个人的性命,给了那人毒药,让他来我们家的酒楼吃饭,然后下毒毒死自己,又勾结了云镇府衙,直接给父亲定了罪。”说到此处,李骞顿了顿,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没一会儿,他的声音又响起:“父亲不认,遭到毒打,被迫签了字画了押,没两日就断了气,母亲受不住也跟着父亲去了。酒楼东家的儿子还看中了萱儿的美色,想纳入府中当小妾。萱儿宁死不从,我与家丁动手时毁了容,还是那酒楼东家怕事情闹大被外人怀疑,制止了他的儿子,萱儿才得以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