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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潮退去(17)

朋友?宋然眨眨眼,呼啸的风灌进他的耳朵里,把这两个字吹散揉碎,犹如有回音在他耳边反复作响。

沈闻飞见他站着没有动,把二十块放在摊子的零钱罐里,这才迈开步子离开。

宋然猛然回身,看着沈闻飞在寒风中的背影,呆滞的神情逐渐被狂喜取代,他无声地念叨着朋友两个字,顿时堆积起无限的勇气。

原来,沈闻飞把他当朋友,他是沈闻飞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我替大家先骂为敬!

第11章

从沈闻飞给宋然解围的那天起,宋然大抵就无可救药地陷入了名为沈闻飞的怪圈里。

如果说在之前,宋然还只是像只胆小的蜗牛,碰一碰他的软肉他就会胆怯地钻进他的壳里,那么当他意识到或许真的可以和沈闻飞成为朋友后,他便努力地收起自己的怯懦,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试图用他那柔软的触角去接近沈闻飞。

他尝试着跟沈闻飞打招呼,可能只是一个腼腆的笑容,也只是幅度很小地挥手,他总是很拘谨地,不若其他人那么大方,但如果沈闻飞能回以他一个目光或对他轻抬下巴,他就觉得这样是有意义的,至少,沈闻飞看见他了。

期末的最后一周,羽毛球队不再进行训练,天气也越来越冷,路面堆积了厚厚的雪,宋然站在风口中,珍惜这最后几天的相处时光,毕竟放假后,他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不能再见到沈闻飞。

眼见三三两两的学生从校门口并排着走出来,宋然就伸长了脖子去找寻人群里他期盼见到的身影,等见到沈闻飞和秦故,他就假装不经意地抬起头,对他们投以一个笑容。

秦故见了宋然,小跑过去,两人相识一年多,已经很是熟稔了,秦故又是个没心没肺的,跟他相处起来很轻松,在面对秦故时,宋然不那么拘谨,他执意要请秦故吃烤红薯,秦故也不客气,随口道,“我们羽毛球队今晚要聚餐,我得留着肚子,挑个小的就行了。”

宋然见到沈闻飞也快走近了,伸出手去挑红薯,他的手被冻得红通通的,细看指头微微肿着,还有点爆皮,秦故一见就惊道,“你手怎么这样了?”

他的惊呼惹得刚站定的沈闻飞看了过去,宋然下意识把手藏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天气冷......”“天气冷也不会冻成这样啊,我看着都觉得疼,闻飞,你说是不是?”

宋然把红薯塞给秦故,目光不经意在沈闻飞的手上掠过,宽厚的掌,泛粉的指节,修长的十指,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他不禁自惭形秽,把肿得像萝卜的手慢慢地藏到身后,连忙摇头,“真没什么事。”

沈闻飞只是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的模样,没有接秦故的话。

宋然心里有微妙的失落感,但他又不是沈闻飞什么人,沈闻飞不关心他的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等他们走了,宋然才慢腾腾把手摊开,其实他本身的手不难看,只是一到冬天,在冷水里干活干多了,难免要冻坏,去年他还生了冻疮,疼得他碰一碰就龇牙咧嘴。

但人与人生来本就过着不同的日子,有人金汤玉食长大,有人吃着残饭冷羹也能成人,他只是偶尔会幻想,如果他没有宋伟这个父亲,他也不必过这么艰难的生活。

生活不留给宋然伤春悲秋的时间,把摊子安顿好,他又连忙赶去打工的饭馆。

冬天之后,饭馆的工人都不想在冷水里洗碗,怕伤手,即使戴了手套,冷水的寒意依旧能准确无误地抵达手上的皮肤,久而久之自然要冻出伤来。

但宋然为了多赚额外的三百块,主动揽下了这个苦差事,餐盘又脏又油腻,堆积成了小山,削去了山头,又很快堆起一座,老板拉了一条水管出来,宋然都猫在饭馆门口,迎着风埋头苦干,最开始的时候他受不了刺骨的冷水,但后来才发现,人的底线是可以一点点突破的,等被冻到一定的程度,就感觉不到疼了。

他把自己当成洗碗机器,盘算着这个月用多余的钱给奶奶添一件棉袄,或许还能去二手市场淘一个收音机,家里的收音机还是好几年前买的,奶奶看不见只能靠声音解闷,但最近他发现收音机总是有沙沙声,奶奶就不常打开了。

他手里的动作不停,脑子也转个不停,等反应过来有人叫自己时,才猛然抬起头,入眼是十来个少年,皆是熟悉的面孔,纷纷看着他。

宋然怎么都没想到羽毛球队会到他打工的饭馆聚餐,尽管队里大多数人都已经打听到他家里的事情,但在这一瞬间,面对各色的目光,或同情或诧异,他莫名有一种被人扒光衣服丢在大街上的感觉,北风敲打着他的神经线,宋然直愣愣地眨眨眼,在看见右侧也在瞧着他的沈闻飞时,难堪几乎要把他拍得无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