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禁忌［重生］(75)

那条围绕着山的河也开始结冰了，很多人都死了。有人饿死，也会有人在这个冬天冷死。米铺里没有米，肉铺里也没有肉，严冬来了，人们坐在门口唉声叹气。

里长已经62岁了，他没有别的法子了，地里没有粮食，家里连根黄瓜也不剩了，他带着8岁的孙子到干裂的田里捡豆子。

他们一袋豆子也捡不满，但他们只能弯腰找豆子。

那天很冷，8岁的小孙子冻得发抖，也不敢说话，他趴在地上，往干裂的缝里看，不知道那里面有没有豆子。一阵风刮了过去，接着什么打在他的头上，他抬起头来，又一滴，冰冰凉凉的，刀子似的。

那雨突然下起来，令人避之不及，每一滴雨有豆子那么大，都能砸死人，就那么噼里啪啦的落下来，落在地上，打在人身上。

村子里都干旱好几十年了，小孙子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那雨打下来，像冰锥一样，小孙子从地上站起来，看见爷爷站在田里，呆呆的看着天，喃喃道——

【阿五死了。】

第三十八章

七月的黄昏，火烧云刚刚退去。

家家户户的门开着，男女老少、姑娘媳妇们，争着往河岸去，就算是平时不大出门的老人家，也得走这一遭。年轻媳妇往孩子的口袋里塞一张符，撒了手，那孩子往前一跑，眨眼就没影了。天还没完全黑下来，镇上的人走到了巷子上、街上，热热闹闹的，还没到河岸边上，就听见道士和尚念经，吹笛子吹箫的声音。

河岸边上挤满了人，天黑之后，就伸长了脖子往上游看。

【河灯什么时候下来啊？】小孩子问。

【快了快了。】

年轻的媳妇拽着孩子的胳膊，也伸长了脖子看，她想，这河灯什么时候下来啊？

七月十五的盂兰盆节，大沣河要放河灯的。

河灯有白菜形的，有南瓜形的，最常见的还是莲花形的。

【来了来了！】

他们听见上游的人喊，就又拼命的伸长了脖子看，起先只看到一个圆圆的发着光的雾点，接着就有了形状。

【来了来了！】

河灯游过来了。

他们发着光亮，簇拥着沿着大沣河游下来，那河水黑黑的，平日里没什么看头，但这漂亮的河灯漂过来，那河水也不一般了。和尚和道士还在打场子做法事，小孩子们看见河灯下来，高兴得又蹦又跳，拍着手大笑，大人们也喜欢得不得了，就算是平时脾气很差的人，也和身边的人说说笑笑的。

那河灯金灿灿的，沿着大沣河漂了好几里路。和尚们一边念经一边打着鼓，热闹极了。每年，看河灯的孩子里，总有要问的，【那些和尚是干什么的呀？】

他身边的大人就会说，【是送恶鬼去投胎呐！】

后来，小孩子们就会知道，这河灯可不是单纯为了好看的，是为了让冤魂恶鬼脱生投胎去的，那些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无法投胎转世，就要托这个河灯，赶紧去地府投生。

【这可是大善事，我们活着的人，可不能忘记那些死去的人。】

那小孩看着河里的人，想着，原来河灯底下有鬼托着走呢！那么多发着金光的河灯，底下都有鬼呢！

那河灯金灿灿的，和尚们一边念经一边打着鼓。一眨眼，小孩便忘了，只觉得，这河灯真好看！

大沣河渐渐的黑了。

河灯三三两两的漂下来，没先前的好看了。

稀稀疏疏的河灯漂过来，倒显得有些孤寂荒凉了。月亮还挂在头顶，河水推着细纹，大沣河的人都回家了。

七月十五的大沣河是要放河灯的，今年也不知道脱生了多少冤魂怨鬼。那个叫大沣河的小镇是一座山，那条叫大沣河的河就在镇的南边，是大沣河人世代生活的地方。

七月十五的夜，整座小镇，只有水门巷子的老周家生了一个女孩。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大沣河的人就忘记了昨天看过的河灯。媳妇们起来干活，小孩子们就去上学，脾气不好的人坐在门口抽着烟袋，卖豆腐的一大早就起来，车夫天不亮就赶着马车过去，药房照常开门，扎纸人的也像往常一样坐在店里干活。

到了中午，他们就发现了。

七月十五，整个大沣河就出生了一个女孩。

这天出生的孩子，多半是托着河灯投胎来的野鬼，没有哪户人家会喜欢家里生一个前世是个冤魂怨鬼的孩子，要是女孩，长大得改了生辰才能谋到亲事，要是男孩，家里得有钱才好娶到一个媳妇。

大沣河城有东西两条大街，街上人来人往，镇上唯一的产婆就住在那药铺子旁，说起七月十五亥时接生的这个女婴，连说不吉利，七月十五生的是有的，但只有这一个，还是鬼门大开的时候出生的，更甚的是，那女婴口衔一颗碧绿的珠子出娘胎，未免太过邪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