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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守卫(36)+番外

黑鱼的口腔里有毒,但是只有被咬了以后才会发作,然而眼前这只显然没有这么安全,它呼出的气流都好像成了瘴气,吸入一点都让人头晕眼花,手脚无力。

它似乎不准备恋战,躲过火羽箭的刹那就一脚踩过禁锢网,从摔倒的猎人那里轻易地挣脱了包围圈,伽尔一鞭追至,再次卷到了黑鱼的脚踝,回拉的时候却反而被迪腐带了个趔趄。

原本在旁边观战的阿尔多叹了口气,一大群精英猎人围攻一只黑鱼……哪怕是变异的黑鱼呢?

你们能不能再有点出息?

他的手掌平伸出去,地面上的法阵开始回应他的力量,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从房顶上直接跳了下来,利器出鞘的声音划开了夜色,闪电一样下劈,当空硬是把黑鱼砸了下来。

阿尔多一愣,放下手以防误伤。

黑鱼被逼得笔直地掉到了地上,把石头地面砸了个坑,一条上肢被重剑劈中,然而它的身体确实经过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改造,变得坚韧极了,卡洛斯的剑差点被卡在它的伤口里,他只得双手抓住剑柄,用身体带动了手臂,狠狠地把剑柄往下一送,才算把迪腐的整条上肢斩下。

“这是条‘黑鱼’?”落地的时候卡洛斯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对手,忍不住愣了一下——这可是他见过的最强壮的黑鱼,简直出类拔萃得能去竞选迪腐健美先生了,“它吃了什么?化肥么?”

“没有人吃化肥!卡尔,它吃了钥匙,别让它跑了!”伽尔说。

黑鱼张开大嘴一口咬向卡洛斯,后者拎着他的重剑猛地往后一跳,古老的剑带起凌厉的风,狠狠地往它的勃颈处最脆弱的地方挥去:“老兄,不管你吃了什么,可你的口臭实在太不可原谅了。”

这家伙——阿尔多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远远地像卡洛斯打了个手势,然后轻轻地念了一个咒文,地上的法阵纹路像是活物一样,慢慢地移动了起来。

卡洛斯立刻明白他要干什么,原本砍向迪腐脖子的剑不自然地往上移动了一些,撞上了那对大獠牙,一只獠牙直接从根部裂开了。

“还要活的,真麻烦。”他说着,提起剑跳到了活动的法阵纹中间,每一步都灵巧异常地踩在纹路间隙里——仿佛他能预知那些线条下一步要往哪里跑似的。

伽尔止住了其他猎人的动作,让大家慢慢退离法阵纹包围的圈子,看着黑鱼追着卡洛斯上蹿下跳。

突然,卡洛斯一笑:“不陪你玩了,傻大个。”

然后他一跃而起,攀上一棵大树横出来的枝条,像个猴子一样借着腰的力量灵活地把自己甩了上去,黑鱼的爪子擦着他的头发丝而过,地面上却突然暴起一张火焰织起来的大网,在一声哀号里把黑鱼结结实实地捆在了里面。

这回它挣扎不出去了,像个活生生被扔进油锅里的蛤蟆一样伸着脖子嚎叫起来。

“辛苦了诸位。”阿尔多走过来,“伽尔,我需要一些工具剖开它的身体,好知道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有结果会尽快告诉大家的——现在请都放心去外面放松一下吧,好好享受诸位的平安夜。”

别人还想客气两句,卡洛斯却从树上跳下来,转身就走。

“卡尔。”

卡洛斯脚步一顿。

“有没有受伤?”阿尔多声音轻柔地问。

卡洛斯这回头也不回,大步离开了。

阿尔多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这才对其他人挥挥手,让他们自行散去,自己独自研究起迪腐来——上回那只已经死了,很多东西无从考证,正困惑着就有一只送上门来了。

好像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热闹的节日也好,快乐的聚会也好,都和他隔着一点什么,远远地看一眼,满心欢喜那种热闹,可是一旦走进去,却发现无论怎样,都是格格不入的。

他在圣殿做学徒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拿着书去图书馆自习,做了大主教以后,则喜欢在一片灯火里悄无声息地坐在办公室里,处理罗成山的公务。

阿尔多在黑鱼的惨叫里毫无同情心地把它的身体剖开,一点一点地记录它各种异于寻常的地方,足足折磨了这可怜的东西两个小时,才从中剖出了那把钥匙。

黑鱼立刻缩了水,缩成了一小团,奄奄一息。

阿尔多抬手一刀给了它个痛快,这才带着钥匙洗了手,一头扎进了圣殿的图书馆。

有什么办法呢?阿尔多心想,自己就是这么个无趣的人。

平安夜通宵庆典,人声鼎沸直到凌晨。

大概凌晨一点的时候,有人敲开了门找到阿尔多,是一个不认识的猎人小伙子:“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怎么?”阿尔多头也没抬。

“嗯……他喝多了,米歇尔教官让我照顾他,不过我想还是交给您……”

阿尔多一愣,抬起头,发现卡洛斯手里还攥着半瓶酒——怎么也抢不过来,被猎人勉强按住,还左摇右晃地企图挣脱去跳一段八字舞什么的,嘴里嘟嘟囔囔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随后他一拳打向了无辜猎人的腋下,后者忙跳着脚地躲开了这一下无妄之灾,卡洛斯傻笑一声,踉跄了几步,差点和地面亲密接触,七手八脚地自己抱着个柱子稳住了。

“谢谢。”看着这个醉鬼,阿尔多忽然愉快起来,真诚地对这个陌生人点点头,“放心,我会安全地送他回家的。”

第三十章 平安夜惊魂 三

卡洛斯摇摇晃晃地靠在柱子上,眼睛简直已经快合上了,一走近他就闻到一股酒气扑鼻而来,头发有些凌乱了。

“嘿,过来。”阿尔多拉了他的胳膊一把,卡洛斯就像一个瘸腿的人形娃娃,勉强保持的平衡立刻被破坏了,一头栽了下去。

“好了漂亮先生,你这到底是喝了多少?”阿尔多无奈地看着吊在他胳膊上的卡洛斯,轻轻地在他的头发上撸了一把,小声问。

卡洛斯大概是晕晕乎乎地感觉到有人在拉他,在阿尔多的肩膀上扶了一把,扶着额头小声说:“好多了,你们别……别再灌我了。”

听起来还挺有条理——阿尔多以为他还有神智,于是把他放在了椅子上,让他自己坐好:“我这里刚刚弄出了一点头绪,它不应该是凭空产生的,肯定有某种蛛丝马迹的记载,只是我们一直没注意到,你先坐一会,醒醒酒,然后一起回去。”

没人回答。

“卡尔?”

阿尔多偏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这醉鬼一脸严肃地盯着他胸前两颗紫水晶的扣子——戏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去,他那件“撒旦”的袍子实在华丽得让一众猎人们羡慕嫉妒恨。

卡洛斯开始抓耳挠腮地四处翻。

“找什么?”阿尔多问。

“紫色的……”卡洛斯吐字不清地说,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他那两颗灯下闪来闪去的扣子,“紫色的,两个……再、再连一个就可以消除了……”

阿尔多:“……”

什么跟什么?莉莉和迈克每天缠着他玩什么呢?

他摇摇头,伸手去拿桌上的一瓶果汁饮料,想倒给他醒酒,随口问:“你还知道我是谁么?”

“嗯……”

似乎对准焦距对于卡洛斯而言就是个大工程,他皱着眉盯了阿尔多半天,似乎想把视线里一直晃动的人稳住似的,横看竖看左看右看,好半天没言语。

算了吧,看这德行,能记住他自己是谁就不错了,阿尔多不准备指望他回答。

然而就在这时,卡洛斯却弯起眉眼,轻轻地笑了一下:“里奥……”

阿尔多手里的纸杯“啪”地落了地,暗红色的蓝莓汁流了满地。

他猛地抬起头来,那一瞬间,表情近乎凄惶。

只有醉得南北不分的卡洛斯还自得其乐地坐在那里,双手撑在身边,帽子歪歪斜斜地遮住了一边的眼睛,只露出一只眼,在一片氤氲不明里,是触目惊心的绿。

阿尔多慢慢地跪下去,手指颤抖地按在卡洛斯的膝盖上。

“再叫我一声。”他说,他等这个人亲密地叫他的名字,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活着的……和死了的岁月,久到他几乎以为这是个幻觉,或者只是在这个万家灯火的节日里,被远处的人声混淆的错觉。

“再叫我一声,求你了。”

卡洛斯烂泥一样地靠在椅背上,眼睛已经快合上了,他小声说:“里奥,我困了……”

阿尔多的眼眶一下就红了,他以为自己会哭出来,可是没有。

传说人的一生,是一个心从软到硬,再从硬到软的过程,阿尔多觉得自己的心在那样漫长而艰难的岁月里变成了一块石头,然后风吹雨打,把它雕刻成一座斑驳而写满说不出的话的碑。

“你刚刚离开后,就在我从莫卡洛斯老师那里接过权杖的第一年,就遭遇了南拉尔斯州的‘黑沼泽爆发’,”阿尔多轻轻地说,“我们一夜之间损失了二十几个最优秀的猎人,圣殿老一辈人,能给我指导和建议的精英们差不多损失殆尽,只剩下一些年轻的、几乎没有出过几次任务的愣头青,甚至一度连没有毕业的实习生都被拉去顶上。你知道么,当时有很多人说,圣殿就快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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