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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念霜华(6)

作者: 小院新凉 阅读记录

华霜从一旁观察他的字,以及他写字时的神态。不可否认,这字写的很有气势,且收放自如。字里行间透着一种沉重,一种隐忍,一种蓄势待发……

晚间,怀叔回来的比往常晚。以至于华霜他们都吃过晚饭了,怀叔还是没有回来。

望着外面寒冷的雪地,华霜忍不住担心。怀叔该不会是碰到什么事情了吧?是坏人打劫?还是不小心在雪地里摔倒了?

洗过碗之后,华霜一直站在门口有些坐立不安。

苏晨在一旁出言安慰道:“别担心了。怀叔指定是因为病人的事绊住了,以前也经常这样的。”

“那他要是遇到坏人呢?或者在雪地里摔跤了呢?”华霜忍不住,还是小声的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苏晨大笑:“哈哈,你放心吧。凭怀叔的身手,恐怕少有坏人能在他的面前放肆。至于在雪地里摔跤,那就更不会了。”

听他这样说,华霜心里才稍稍的放心。

她转身走入内屋,见萧念正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可是那神态一看就知道他并没有入睡。

给火炉里加了几块炭,华霜起身要出去。忽然听到萧念开口:“第一排书架,第二行,右边数第六本《孙子兵法》。”

“是。”华霜转身朝书架走去,拿出那本《孙子兵法》后,坐在萧念旁边的小凳上,认真的诵读起来。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细而不弱的声音像是寒冷冬日中,炉子里的火苗一般。虽小,但却不容忽视。只一点点的温暖,却足以将满室的寒冷驱赶殆尽。

华霜全神贯注的读着兵书上的内容,渐渐的,心也趋于平静。

她抬头,望向萧念。他的神色始终不变,让人无法分辨他到底是用心在听,还是在想些其他的事情。记得有一次华霜以为他睡着了,就自作主张的停下,结果他马上出言提醒,示意她继续往下读。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每一次都是认真在听,而且听得极其仔细。这一本书的内容,不说过耳不忘,可是接连听个三四遍,他就能背诵下来,如果不是真的聚精会神的认真听,怎么会记得那么牢呢?

萧念:“停下吧,怀叔回来了。”

华霜放下书,脸上闪过一丝欣喜,不过她还是好奇的问道:“公子你怎么知道?”

他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靠耳朵听出来的。每个人的气息和脚步声都是不同的。”

“那我去迎迎怀叔。”将《孙子兵法》放回原位之后,她飞一般的跑到了院子里,果然,怀叔刚刚打开柴门,背着药箱举着铃走进来。

叮铃……叮……

随着怀叔的走动,那铜铃发出细微的声响。

“怀叔,您回来了。”华霜乖巧的走过去,接过怀叔的药箱,一同步入堂屋。

怀叔笑的高兴:“怎么?霜丫头一直在等我?”

华霜点了点头:“我在厨房给您热着饭呢,您洗个手,我去给您摆饭。”

“好!还是霜丫头想着我,不像苏晨那个臭小子,都不知道跑哪去了,也不出来迎我。”怀叔一边说,一边将手放到木盆里,里面的热水让他的僵冷的手一下子就暖了过来。

苏晨苦着脸,从自己的屋子里走出来:“怀叔,不带您这样的。我这不是在给公子刻木刻嘛,忙的腾不出手。您就体谅体谅嘛。”

萧念此时也从内屋走了出来:“怀叔回来了。”

“公子还没休息?”怀叔面对萧念的时候,总是慈爱中透着一丝恭敬。

此时,华霜已经将饭摆好了。

怀叔吃过之后,并没有让萧念和华霜等人散去,反而拉着他们坐在堂屋里,聊起了天。

“今日老奴之所以晚回来,是因为碰到了一件事情。冬夜漫漫,不如说出来给公子解解闷。”

华霜预感这次聊天不会太快结束,所以她就从内屋取了毯子给萧念盖在腿上,并把手炉递到他的怀中才放心。

怀叔对于华霜的细心感到很满意,用赞许的眼神看向她,随后道:“今日我去了隔壁西村的一户地主家,那人家姓许,倒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富户。请我去的人是那家的夫人,这位许夫人年过三十,却膝下无子。家中唯一的庶子是二姨娘所生,年前,许老爷又纳了第三房姨娘。所以许夫人着急了,她请我去,就是想让我治好她的不孕之症,好早日生一个自己的嫡子出来。”

苏晨问道:“那她的身体有问题吗?还能生吗?”

怀叔道:“这位夫人的肥胖异于寻常女子,且痰多,心悸,体内湿气甚重。这些都是导致女子不孕的病症,可是除此之外,最要命的却是她的嫉妒和刻薄。都不用问她日常的品行,光是听她说话就能听的出来。声音尖细,且怨气冲天,三句话不离抱怨。”说到这里,怀叔无奈的摇了摇头,端起一旁的热茶,喝了一口。

“呵呵,医者望闻问切,可光是问这一项,就把我老头子折腾的够呛。这位夫人从上到下,把许家的每个人都抱怨了一遍。尤其是许老爷和新纳的三姨娘最多,二姨娘寥寥提了几句,倒是没有多说。光是坐在那里听这些,我的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足足坐了两个时辰啊!简直是一种折磨!”

华霜:“那她这不孕之症到底能不能治呢?”

第七章 狗仗人势

第七章 狗仗人势

怀叔摇了摇头:“医者能治病,却治不了心。这位许夫人的病不在身上,在心里。孕育本身就是一件充满生机宽厚博爱的事情,如若心胸太窄,什么都不能容下,又哪里能孕育的了一个生命呢?”

萧念:“故而女子厚德方能载物。”

怀叔点了点头,接着道:“就在她没完没了抱怨的时候,有下人匆匆来禀,说是刚刚怀上身孕的三姨娘腹痛不止,想让我过去诊治诊治。”

“难道这个嫉妒成性的妇人不许吗?”快人快语的苏晨脱口而出。

“倒也没有不许。只不过她先屏退了下人,然后取出十两银子与我,暗示我不要出手救三姨太和她腹中的胎儿。”

苏晨又道:“这妇人的心也太黑了。怪不得她生不出孩子。”

萧念神色平静,轻吹了手中的热茶,随后允了一口,呼吸着那馥郁芬芳的红枣和参片的香味,心神为之更暖。他嘴角噙着温和淡然的笑,道:“无非是妻妾争宠而已。怀叔必然不会见死不救的。”

“不错。身为医者,最是不齿这种行径的。我没收她的银子,也没说会不会按她的指示行事。只是到了三姨娘房中,为其诊脉。这三姨娘从早起时就开始上吐下泻,胎动欲坠,腹疼难忍。之前也请了大夫,可是吃了那大夫开的药,却是什么效果也没有。我开方子的时候那许夫人一个劲儿的给我使眼色,好像我要是不按着她的吩咐做,她就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窗外,一阵北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积雪拍打在窗棂上。

华霜给堂屋的火炉又加了几块炭,然后重新坐下来,听怀叔讲故事。换做别的人家,一定不会把这种事情讲给孩子听的。毕竟公子今年也只有十二岁已而,而她和苏晨的年龄就更小了。

可是怀叔却从来不把他们当成小孩子。尤其是对公子,要求更是严格。听苏晨说,自打公子懂事以来,他们每一次遇到事情都要公子来拿主意。不管对错,怀叔都会照着公子的意思做。事后,再来跟公子分析成败原因,以及承担各种后果。怀叔说,唯有亲身经历过对错成败,才能感悟的更深,总结出更多的经验教训。

此外,怀叔还会把外面的见闻不拘大小,不论好坏悉数讲给公子听,让他分析种种俗世人情,关系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