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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罪(227)

那错觉,你面对面无表情进来的预审员,会冷生生的战栗。

“抬头……娄雨辰,再问你一次,机场取走行李的那个同伙是谁?”尹南飞冷声问。感觉火候差不多了。

“我都交待了不是,我不认识他,老板在北京机场送我的时候,告诉我下机有人接机票,直接给他就行了。”娄雨辰面不改色地道。他已经适应了。

“描述一下他的相貌。”王冲生淡淡地道,他和尹南飞不是一个风格。

“高个,有一米七八,差不多八零了,什么头发没看清,他戴着草编的牛仔帽,很个性,那就是接应我的暗号,我出重桥就把机票给他了,后来按计划从地勤口悄悄出了机场,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当天,银行卡里就收到了老板给的十万块钱……”娄雨辰说着,吐字清楚,语不打结。

嘭,惊堂一拍……尹南飞火了,被这个谎言耽误了十个小时,他指着叫嚣着:“你真是不见不棺材不掉泪啊,到这份上还编……继续编……给他看看。”

一扬头,审讯员的背后的屏幕输送出信号来了,另一审讯室,耷拉着脑袋的郭风,正黯然地说什么,一闪而过,关掉了。

“继续编,你以警察都是傻瓜是不是?好哄?”尹南飞火冒三丈地道。

“老实交待你犯的罪行,我们对你的情况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主动说出来,对你只会有好处。”王冲生道,温和派。

“抵赖是抵赖不过去的,他已经在交待了,你想替谁扛着,知道偷走东西的价值吗?知道最重的盗窃罪有多重吗?”尹南飞训斥着,剽悍派,温柔不是他的专长。

慢慢地,嫌疑人的脸色开始变化了,王冲生却是看出异样来了,脚下桌子轻轻动了动同伴,尹南飞一皱眉头,也发现不对了。坦然面对的娄雨辰此时像中了邪一样,苍白的脸郁着一种病态的红润,他脸上的表情痛苦着、变化着,不一会儿,豆大的汗粒滚滚而下。他慢慢地委顿地审讯椅子上,喃喃地在说话,尹南飞怕嫌疑人有诈,跑上来,隔着很近的距离看着,听着。

“是我……不是风哥……是我……你们放了他……”娄雨辰在痛苦地说着。

“好啊,东西的下落呢?告诉我下落,我就放了他。”尹南飞顺着话头道。

“我不知道……我……我真不知道。”娄雨辰伸着手,像在乞求援助,不过尹组长冷冷地看着,厉色的眼光中没有哪怕一点怜悯。

咕咚一声,娄雨辰重重向前仆倒,压折了隔板,尹南飞后退一步,他看到了嫌疑人痛苦地痉挛着,口吐白沫,眼睛翻白。这时候王冲生才急了,拉开门叫着来人,摁响了应急信号灯,踢踢趿趿奔来了民航分局几位警察。不一会儿驻守在医护到位时,嫌疑人已经蜷曲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医护探着呼吸,打了一针强心,叫着担架。

“看我干什么?”大高个的尹南飞发现同行的眼神都不对了,像是责怪他,其实审讯中用点手段都能理解,作奸犯科的嫌疑人没哪个是善茬,那么温柔就告诉你,可把人整成这样就不对了不是,偏偏尹南飞没那样呀,他气急败坏道:“老子一根手指头都没动他,全程监控着呢……出了事我负责。等等,医生,到底什么毛病?你得说清楚。”

“癫痫……俗称羊角风,人不能太激动。没事,缓一会儿就过去了。”医护道着,把嫌疑人抬上的担架,手忙脚乱地指挥着到看护室。这是重要案件的嫌疑人,可把值班的警察们忙得一头大汗,刘涛闻讯到时听到嫌疑人睁开的眼睛,好容易才缓过这口气了,好像发癫痫得是他一般,也把他急得出了一身冷汗。

审讯室里可不像回事了,尹南飞看了王冲生一眼,有点功败垂成地叹道:“这羊角风,发得真是时候啊。这样都行?”

什么行?当然是躲过审讯了,王冲生抹了把汗,笑了笑,小声道:“算了,民航分局是主,咱们都是客。”

潜台词不深,毕竟不是你特警的地头,出了事谁也包不住,更何况是这种省厅都在关注的案子,几方会审,不可能让你胡来。两人都有点丧气,不过几乎又在同一时间惊省过来,两人相对异样地对视了一眼,心意相通了,对了,刚才许处怎么一眼就知道审不下来。

一念至此,两人不约而同奔向监控室,老许在这个案子上是坐庄的,不过除了说两句场面话,还没见他干过什么事。这些都是打拼出来的人物,私下里免不了觉得警王见面不如闻名。可这一下,颠覆两人的认识了。敲门而入的时候,看到了许平秋正和监控音像的调试员说着话,两人进来,他也没怎么答理,只是让监控员调试着微镜头画面,两人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许平秋正眼不眨地盯着刚刚拘捕回来的嫌疑人郭风,正仔细地看他的面部表情。

两人不敢打扰,一左一右顺着许平秋身边看。

这个让省厅出动上百警力四处查找的嫌疑人,此时正默默地坐着,从进门看到同样落网的娄雨辰之后,他就开过一次口,一句话:“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和他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不用他承认,体形的侧面的对比可以确认,但作案的谋划、细节、以及最关键的失物去向问题,却卡壳了。他就那么坐着,眼睛失神地看着脚尖,偶尔抬头,看预审员也是空洞的眼神,像个白痴一样,帅帅的脸上没有任何心理活动的痕迹。

这种表情,极似那种万念俱灰的嫌疑人才有的,可出现这个人身上,就说不通了。盗窃再重,总不至于没有求生欲望了吧,还净把事往自己身上揽。

对,两个人都抢着往自己身上揽。

嫌疑人三十二岁,被捕前是银色呼吸美容会所的发型师,在这一行是个资深的美容师,从事本行业有八年之久了。刚刚反馈回来的消息,对美容会所的老板、员工进行初步询问,都对郭风印象颇佳,也恰恰是这一点难住了参案的警察。一个手法老道的贼,一个心理素质很强悍的人,却没有任何有记载的案底,说起来很不符合常理。怨不得尹南飞一直说邪门了。

“停……通知预审,休息十五分钟,给他倒杯热水。”许平秋道,在看到预审员百倍询问无果,他下了这样一个命令。画面上看到预审员起身了,许平秋却是忧心忡忡地在监控室踱步,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的两个人,他看了眼,很不中意的样子。

“对不起,许处,我太小看这几个贼的了。”尹南飞道歉道。

“我和尹组长请求处分。”王冲生挺胸道,省厅的案子,只怕稍有不慎就会殃及仕途,还是自请处分的好。

“你俩有病,火烧眉毛了,我顾得上给你们扯这犊子。快七十二小时了,打掩护的编瞎话,偷东西认偷不交赃……这个事的突破口在哪儿呢?”许平秋喃喃自语着,没答理两位自请处分的,尹南飞按捺不住好奇心,刚要开口,许平秋一手制止了,出声问着:“你是奇怪,我怎么知道你们审不下来吧?”

“对,刚审就发羊角风,我就觉得故意的。”尹南飞道。

“你故意一下我看看。他要是个正常人,能被从小就被父母扔到孤儿院?”许平秋刺激道,尹南飞一低头,他指着监控教育着两人道:“娄雨辰十个小时一直在编瞎话,不透露郭风的半点口风;而郭风一进门,一看到娄雨辰落网,马上就认偷;两个人都是孤儿院出来的,你们想想,这又能说明什么?”

“他们在袒护对方,把事往自己身上揽。”王冲生道。

“是啊,他们连自己都不顾及,都在袒护对方,你觉得那么容易能审下来。更何况,看这样子,娄雨辰估计根本不知道失物的去向,我本来以为郭风知道,看这样,是不是这家伙也不知道……要不就是有顾忌,不说!?”许平秋不确定地判断着,看着两个属下,王冲生被看毛了,脱口而出道:“许处,把反扒队那小子调过来,他没准知道点什么。解铃还需系铃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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