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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罪(417)

查吗?当然要查下去,李逸风几次有点心软,甚至都想放弃了。这时候他觉乎出余罪心比一般人要强的硬度了。

就一句话:查,杀人犯就是杀人犯,还尼马有理了,我最看不惯儿女闯祸,爹妈受罪的事,冲这一点,也不放过他。

于是就查,李惠兰的娘家的亲戚李玉桥、李惠杰,下一代的张重、陈高峰、宋钢,一个一个询问过了。武小磊父亲的社会关系,弟弟武青青、妹妹武秀丽,下一代钱一民、梁爽,一个一个挨着过。余罪发狠了,拖着李逸风从沁源跑到太原、跑到大同、再到西安,连着两周跑遍了几个地市。

“早没来往了,我姐神经病了,挣俩钱都填黑窟窿里了。”

李惠兰的弟弟,一位退休工人道,明显脸上一片冷漠。

“这事别找我,我哥和我早断绝来往了,亲哥哥啊,我买房居然不借给我钱……有这样的亲哥哥吗?”

武向前的弟弟,一肚子牢骚,在山大学校里见到的,就这点计较小事的德性,余罪都没往下问。

“武小磊?呵呵,我知道,知道……不就个杀人犯,我那时候正上学……我舅家的孩子吧?都多少年没提起过了,我舅和舅妈都有点神经了,和亲戚来得很淡,这么多年了还藏着?不可能吧,是不是早死在外面了?”

梁爽,武向前妹妹家孩子,好容易碰上一个健谈的,却说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昔日的学生现在已经是大同煤焦电厂的技术领头人了,不过那轻描淡写的表情,给余罪带来的也是失望。

三十多个直系亲属,五座城市,最小的年龄26,最大的年龄71,同情者有之,冷漠者有之、淡定的有之、满腹牢骚的有之,惜字如金的更有之。如果从怀疑的角度讲,哪一个看着都像;可如果一一排除的话,又好像哪一个都不像。

……

两周后,从西安到太原的长途跋涉,看到进入太原境内的标识时,驾车的李逸风没来由有了一种亲切的感觉。他现在有点怕了所长了,一疯起来,没日没夜地跑,丝毫不觉得是为兄弟办事,而不是给自己升职。这么说来,李逸风对所长哥是相当感激滴,真把别人的事当自己家的事呐。

“到哪儿了?”余罪问,眼睛还没有睁开,迷糊着呢。

“快到太原了,哎所长,今天回县里,还是住市里?”李逸风道。

“住市里吧。”余罪道,正中李逸风下怀。

驾车的李逸风保持着平稳的车速,瞥了眼迷糊不醒的所长,征询似的道:“所长,接下来该咋办?”

“查过一遍了,慢慢捋吧,在这些人里面的可能性最大,否则没地方找了。”余罪道,睁开眼了,打着哈欠。

“我咋觉得谁也不像呢?对了,应该好好审审刘继祖,我觉得就是他。”李逸风道。

“他交待完了。”余罪肯定地道。

“你咋知道?”李逸风道。

“你想啊,协助杀人嫌犯潜逃,这罪名就不轻。如果是十年前抓住,我肯定怀疑他有所隐瞒,可现在抓住,我觉得交待到这里,应该能划句号了。”余罪道,看李逸风不解,解释着:“家里有来钱的生意,还有老婆孩子,老婆还是个漂亮老婆,你说……如果是你,知道下落,到这份上了,他能不讲吗?但凡有一点可能,他都要争取出去的。”

哦,这倒也是,毕竟现在和曾经一无所有不同了,李逸风想了想,接受这个答案了。不过一想那位娇滴滴的小老板娘,他又是怜香惜玉心思上来了,边咂摸嘴边道:“所长啊,我咋觉得咱们办的这事,有点缺德哎?”

“缺德?你说错了吧,除了这事,你以前办得事都叫缺德。”余罪笑道。

“不是,我是给你讲正经话。”李逸风驳斥道,于是把积在心里多日的话喷出来了,调查了这么多人,武小磊爸妈这些年又是资助陈建霆家里买房,又是给他瞻仰老人,还帮着他抚养孩子,一路问过来,风评好得令人发指,反倒是亲戚里怨言颇重,不但人情往来疏远了,而且连兄弟姐妹间有事也不帮衬着。为了受害人家属做到这步份上,李逸风倒觉得保持现状就不错,真把那孩子抓回来,岂不是让老两口活都活不下去了?况且看这样,未必能抓回来。

这话听得余罪异样了一下,此时才发现李逸风不是假的,而是真的有点长进了,不过思路和他有出入,他笑着问:“我这样回答吧,如果你身上长了一个毒疮,致命的,养着迟早要命;如果剜掉有可能致命,也有可能治愈,这样的话,你选择什么方式?”

哟,难了,李逸风想了想,无从选择,只说余罪给的命题太难了,余罪追问答案的时候,他脱口而出:“咬咬牙剜掉,否则迟早是大患。”

这就对了,余罪笑着道:“这件事就是他们心里的毒疮,不剜掉就一直滋养着,不管对于潜逃的武小磊,还是他父母,都是活着是抬不起头,死了是闭不了眼,我们不顾情面地往下查,明似作恶,实则行善;要把这事藏着掖着,明是帮人,实则害人啊……你看刘继祖成什么样子了,真要坐两年,那可是毁一家子,你再看张素文和孟庆超,要不是这件事,他们的生活肯定会是另一个样子吧?命案在咱们国家可是不死不休,他们迟早要经受这么一趟的,就咱们不查,也有别人查,就没人查,将来武小磊撞网里,也要反查回来……”

李逸风想了想,又觉得余罪有道理了,转眼又支持所长的想法了,不过支持归支持,这从哪儿入手又成一抹黑了。余罪笑着直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快了,快了,他若有所思地说着。

不过别人不知道的是,他可能比谁都为难。

……

此时,车速慢了,到太原收费站了。

到地方是中午,两人随便找了小饭店,匆匆吃完,分道扬镳了。

李逸风自然要先去洗个澡,会欧燕子去,没想到在沁源人见人烦的狗少,居然和警花对上眼了,两人来往得很腻歪,余罪严重怀疑二冬兄弟这梦中情人欣赏水平也实在不怎么地。

告别了李逸风,他自己回到了公安小区,那间作为单身宿舍的阁楼里,因为是挂职的原因,这里还给保留着。否则调出后,以现在这么紧张的住房,怕是早被组织上收回去了。回了这个临时的家,打扫了一遍灰尘,就着水龙头冲了个澡,然后围着浴巾,把摄像打开,看着这些天见过的一个一个面孔。

姨姨姑姑叔叔舅舅,加上下一代的堂兄妹、表兄妹,这个家族实在不小。不过看过一遍才发现,所谓的血缘关系也不过如此,有些亲戚冷淡得不如外人,他们中间大部分断了联系很久了。正像一句老话讲得,一辈亲、两辈淡、三辈过来吃不上饭。

这一点让余罪觉得很奇怪,那么注重亲情,甚至对受害家属不断施以援手的两位老人,怎么可能对亲戚们都这么疏远,搞得大家都认为他们疯了。

疯是肯定没疯,余罪皱着眉头想着和李惠兰、武向前不多的一次见面,那老太太算账那么清楚,疯到那么聪明的份上的人可不多。

不对,这似乎是故意的!?

余罪灵光一现,这些天怀疑的就在这儿。越来越觉得可能,对比袁亮的介绍,案发初期也确实对他的直系亲属进行了询问,不过之后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可能联系之后就放弃了,这或许就是二老在外人眼里“疯”掉的原因吧。

他们其实是不想把麻烦带给亲戚,如果从这角度讲,这种作法是相当明智的,最起码没有警察上门打扰亲戚们的正常生活。

这个判断,仍然只能间接证明,武小磊尚在,而且二老知道他们的下落。

可这个中介是什么呢?是一个人?还是一种方式?

余罪被这个问题缠绕得头疼欲裂,他现在感觉到当年接这个案子的刑警难处了,仅仅都是亲戚,你轻了不管用,人家不理你;你重了肯定要起反作用,人家敢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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