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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罪(421)

“不是这样的,毕竟你是现场目击证人……对了,王丽丽,你见过武小磊的父母吗?”袁亮明知故问了一句,这么小的县城,两家商铺相距离不到两公里,不可能不见到。

“见过,那是一对好人,怎么了?”王丽丽问。

“对他们印象怎么样?”袁亮问。

“挺好,不过没打过交道,我见了都躲着走。”王丽丽道。

话此处停了,袁亮惯用的那种眼神打量着这位风韵犹存的妇人,是一种怀疑的目光。王丽丽被盯得不自然了,讪讪地玩着手中的笔,袁亮沉吟片刻,直问着:“你不用躲吧?你又不是嫌疑人。”

王丽丽怔了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她苦笑着道:“袁队长,事情不是这样讲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嫌疑人家属大家都同情,反倒是像我这样的受害人,大家都唾弃,我又能怎么样?”

“你别介意,就当咱们私下谈话。”袁亮道。

“要真是私下谈话,我觉得就查得没什么意义。”王丽丽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来了这么一句。

“是吗?”袁亮奇怪了。

“袁队,这都过去十八年了,该好的伤口也好了,该忘掉的东西也忘了,真刨出来,别说我们难堪,就那对老夫妻也受不了啊。说起来吧,陈建霆也确实不是个东西,他就没死他家的境况不会比现在更好,那孩子当时也确实是被打急了,我现在都记得起那张脸……”王丽丽絮叨说着,既有悔意,又有同情,推己及人,她似乎对于武向前和李惠兰夫妇给予的更多的是同情而不是愤恨。

“外人都觉得武家夫妇又有钱,又有关系,一定是把儿子藏起来了。你觉得呢?”袁亮起身了,笑着道,他听出了弦外之音。

“就真是能怎么样?难道谁还会把自己亲生儿子送上绝路。”王丽丽笑了笑,也起身了。

送着袁亮出了门,袁亮招招手再见,慢慢踱出了这个小市场,上车时,他回头看到了那位风韵不再的女人,很难想像,蜗居在一个小小快递室的女人,曾经会是周旋于很多男人之间的交际花。时间改变的东西太多了,他突然想,也许就陈建霆尚在,此时恐怕也不会是一个以违法乱纪为己任的混球了。

开着车绕着县城转了一圈,心里莫名地觉得有点沉重,之前他只是听说过这个案子,不过涉足其中才发现里面含着太多的沉重因素,远不像普通的一桩凶杀案那么简单,他想,自己的前几任也许都经历过他此时的沉重,于是在无可奈何中放弃了。

是啊,难道还要会对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动手。

袁亮的车闪过五金店,又看到了武向前和李惠兰夫妇,武向前在吃力地扛着一副楼梯,妻子李惠兰正把一卷塑料管往车上递。没错,现在他觉得余罪判断得一点也没错,支撑着他们含辛茹苦、日复一日劳作的动力,简直就是不言而喻的。

要职责?还是要良知?

他不敢轻易做选择,案子深入后很快就要对这两位动手,他觉得心里很是不忍,哪怕这是杀人犯的父母。

撇了撇嘴,好无语地点了根烟,车前有人招手,他踩了脚刹车,车玻璃摇下时,李拴羊那张憨脸亮出来了,在车外小声问着:“袁哥,有消息吗?”

“什么消息?”袁亮奇怪了,这家伙被余罪扔在街头,就担个担子卖地瓜,这么有山炮气质,每天卖的地瓜居然还有赚头。

“嘿嘿,我们所长啊,好几天没回来了。”李拴羊憨笑了笑问。

“卖你的地瓜吧,操什么闲心。”袁亮没多话,踩着油门,呜声走了。

两周多了,进展仅限于查到了刘继祖提供协助,余罪带着李逸风又把武小磊的亲戚走了一遍,到现在未进寸步,顾局长问过几次了,他都是这么汇报的。不过袁亮的心里隐隐间,倒觉得什么也查不出来,也未必不是好事。

到了武小磊家门口,也是一晃而过,青砖瓦房,上个世纪的建筑,隔着院墙能看到院子里的苹果树。这样的平房子要放在二十年前,那可是大富之家才修得起的,可现在被四周鳞次栉比的几层小楼夹持着,倒显得寒酸多了。

车驶出去不远,到了路对面,坐在河坝上,一副民工打扮的李呆跳下来了,奔到车前,第一句话也是问:“有我们所长消息吗?”

“你们自己不联系呀?”袁亮异样了。

“所长说,在外地手机漫游费贵,别乱打电话。”李呆道。

袁亮噗一笑,被雷到了,他给递了根烟,笑着问着:“哦,这么节省啊,那你就应该知道了,他为了省手机费,一般情况下也不给我打电话。”

“哦,那就是没有喽?……袁队,这要盯到什么时候啊?”李呆问着。

“现在都觉得无聊了?”袁亮笑着问。

“一天到晚,他家门口一个人都没有,您说能不无聊吗?这几天就拍到了两人上门,一个卖菜的、一个唠闲话的老娘们,他们两口子几乎都不在家。”李呆道着,盯的地方连人都看不到,可不无聊了。

“你应该相信你们所长啊。”袁亮笑着道,这个地方安静,只过来往车辆,少有行人,他看了看四周,天天守着河坝,也的确够无聊的了,于是笑着问李呆道:“呆头,你们抓偷牛贼的时候,应该比这个更无聊吧?”

“不不不,那个好玩……我们天天吃喝打牌,玩了好多天,所长说今天晚上要来,我们就出去守着,咦哟,一家伙就逮着仨。嘿嘿……就是去外地有点累,不过吃得好。”李呆道着,那眼神绝对不是刑警惯有的烦躁和无奈,反而是一种兴致勃勃的样子。

袁亮估计着,这是旗开得胜,案子上没有受过挫折的缘故,而这一次,这么个一波三折,他觉得恐怕将要有腰斩之虞了。

半晌无语,李呆异样地看着袁队长,出声问着:“袁队,咋啦?你信不过我们所长啊?”

“那你信得过?”袁亮反问着。

“当然信得过,我们所长可牛逼了,原来我三个月发不了一回工资,现在一个月能挣三个月的收入,您别想岔了,抓赌罚款的事我们根本不用干,正常收入就这么高。”李呆很正色地讲道。

“我不是说收入问题。”袁亮解释道。

“我知道你说什么问题,案子更是小菜一碟,自打偷牛案后,所里的电话都快爆了,每天都有同行请教,他都懒得答理,这回要不是风少可了劲请,他还不来呢。”李呆絮叨着。袁亮却是听不下如此赞美的话了,发动着车要走,李呆还追着补充着:“别走啊,袁队,陪我聊会,一个人闷死了。”

“给你们所长打电话聊吧,我可没心劲陪你扯淡。”袁亮笑道。

刚起步,电话铃响了,他顺手接了起来,一听是余罪,刚问一句,愕然地道:“你不有车吗?什么?逸风没回来……你坐班车回来啦?好……在哪儿,我接你去……”

回来了,李呆听出来了,乐滋滋的奔上来要问,却不料袁亮一踩油门,呜地走了,留给他一股子黑烟,气得李呆对着车咧咧骂着:切,拽个毛呀,我们所长不在,你们都没主心骨了。

骂了句还不解气,干脆解开裤子,朝着车方向撒了泡水,这才又坐到河坝边上,守着那台一直空录着的微型摄像。对面的那幢老房子,还像前些日子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好像漏了一点点,两人说话的时候,好像有人开门进去了,一闪而过……

……

从省城发往沁源的班车上接到了余罪,这货倒是潇洒,逛了几天省城,添了身新衣服,一身夹克秋装,皮鞋锃亮的样子,与先前不修边幅的差异蛮大,让袁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上车走人,余罪问着那两位乡警的情况,袁亮草草一讲,等车开到一处避静路边的时候,他嘎地刹车,然后以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余罪,余罪被这眼光看得好不自在,奇怪地问:“怎么了?袁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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