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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罪(426)

“哦,我也怀疑。”老头吓了一跳,旋即又反问道:“可我没干呀。”

“那收入的去向,是不是就无法解释了?”袁亮直逼着问。

“这个我可以不回答你,你要怀疑我,可要回答你,你仍然要怀疑我,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武向前一副极不配合的表情,和袁亮针锋相对了。

“事实说话嘛,需要在这儿耗时间吗?”袁亮道。

“是你们耗,不是我耗……这钱大部分都在警察那儿吗?你问我?”武向前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就是事实嘛,前些年你们查我,派出所的上门,我得打点;刑警队的上门,我得给点;还有局里的领导,哪一个要找麻烦,我不得送点……还有我被关了半年,我老伴告了半年,那不用花钱呀?片警、刑警、狱警还有什么警,找他们办事那不是伸张脸就管用,得要钱呐……这几年挣得能把前些年的窟窿补上就不错了,其实这钱都花在这个上面了,不信你去查呀……钱是肯定花了,不过你当面对质我可不敢承认啊……反正,我就当扔了。”武向前絮絮叨叨说着,给了一个无懈可击,却无迹可寻的理由。

记录员脸绿了,以国情来看,这里面很大程度上都是事实,可恰恰事实却显得如此荒诞,反而让袁亮有一种无可辩驳的感觉。

完败,他重重扔下了记录夹,不询问了。

第一天上午,初次交锋,两人完败了一对,到中午,还得好吃好喝把两位待着,余罪和袁亮碰头交流后,准备来个交换操作了……

第74章 屡战屡败

三个小时后,武向前、李惠兰夫妇在午饭和休息后,又被请到了询问室。

这一次接待武向前的是余罪,依然是那么客气,给老人家倒上水,武向前掏着口袋,余罪又赶紧点上烟,他注意到了,这位月薪数千的老干部,抽得是三块五的红梅烟。

上午余罪被刺激一下,下午可就小心多了,极力地隐藏着自己的任何表情,他打量着这位老人,一对夫妻如出一辙,一样的愁苦满脸,一样的讳莫如深。那味道刺鼻的劣质烟,对于老人似乎没有什么感觉了,他大口大口抽着,烟气从鼻孔里浓浓的喷出来,夹着烟的手,粗糙、龟裂、贴着胶贴,如果不是了解情况,乍一看肯定会把他归到三餐不继、老而无养的民工系列。

同情是不适合在这个场合的,余罪开始了,直问着:“武叔叔,我们还继续上午的话题,能和我讲一讲你儿子的情况吗?”

“呵呵,我已经十几年没见着他了,你让我说什么?”武向前不为所动地道。

“那说说他十几年以前的情况。”余罪问。

“有什么说的,被爸妈惯坏了,去杀人了,不就这些吗?”武向前道,已经抽完了一支烟。他又掏了一支,掐出了过滤嘴,然后两根接到了一起继续熏。

余罪在他心神放松的一刹那,突然撂出来杀手锏了:“刘继祖因为包庇武小磊,已经被正式刑事拘留,你对此不想说点什么。”

武向前一怔,手一颤,眼睛茫然地看着前方,像被刺激到了。

“他把厄运带给了不止一个人,三个小伙伴境况都不怎么样,警察三番五次上门查找,几乎毁了他们正常的生活。不光是他们,还有您的亲戚朋友,走得近的都接受过询问,到现在,大部分亲戚都不上门了……这件事不落地,大家的心都是悬着得,您不觉得换一种解决方式更好?”余罪道。

武向前茫然地看着余罪,眼珠子一动不动,像是揣度他话里的真假。

“你们做得很好,不但养育了死者的女儿,还帮着他父亲送终,这么多的赎罪,难道你不是期待他有朝一日,能回到家乡?你们这样日复一日,含辛茹苦,难道还不是想多攒点,身后的都留给他。可是您想过没有,陈明德老师死后有你们替他儿子安葬,您二老百年之后,谁来举丧!?”余罪道。

记录的刑警吓了一跳,还有这样劝慰人的。

可奇怪了,这话像涓涓细流,润进老人的心田一样,他并未反感,反而眼睛动了动……不过旋即大失所料了,几颗浑浊的老泪从满是皱纹的脸上潸潸而下,他唏嘘地抹了把,扔了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余罪抓着这心理松动的一刹那,柔声道:“武叔叔,现在的法制环境比十八年前已经好多了,潜逃十八年没有再犯案,如果有自首情节,再加上您这些年给死者家属的补偿,法院在判决的时候一定会酌情考虑的,毕竟是激情犯罪,而不是蓄意谋杀。”

武向前依然没有说话,抽泣着,粗糙的大手抹着脸,两肩不住地的耸着,抽泣了好久。余罪在静静地等着,直等着他心境平复,他期待地看着,轻声道:“武叔叔,告诉我,他在哪儿?或者,您可以直接把他带回来。”

武向前叹着气,摇了摇头,眼光由悲戚转向激动,以一种让人怵然的口气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我养了这么个逆子,害了这么多人,我都想亲手掐死他……”

余罪愣了,记录员傻了,这样的反应是始料未及的,激动过度的武向前大口地喘着气,手颤抖着,表情狰狞着,这时候就余罪也不敢再往下进行了,只剩下一件可做的事了:

叫医护。

……

隔着数间的另一室,袁亮和李惠兰的较量也进行到了关键的时候。

老头有点耿,不怎么好说话。老太太却是出乎意料的平和,除了不告诉别人儿子在什么地方,其他都说得合情合理。又一次问到了尚无定论的收入去向问题,李惠兰眨巴着眼,反而反问上了:“袁队长,虽然咱们国家法律不太尊重个人隐私,可这样的事,我也有权不告诉你吧?”

“对,有,所以才是询问,而不是拘留。有些事搞清楚,对您二老是有好处的。”袁亮道,他感觉出来了,这两位老人和警察周旋了十八年,学得不是一点半点,估计刑法都快吃透了。

“我可以告诉你。”李惠兰道,雷霆一句:“我是给了我儿子。”

袁亮吓了一跳,凛然看着李惠兰。

却不料李惠兰话锋一转道:“我是给我儿子赎罪,陈建霆是个混蛋,可陈老师是个好人,我们不照顾着点良心上过不去,他死后,一对母女也没有什么收入,我们不接济着,情理上也说不过呀……这些年,孩子从小学直上到大学,陈老师单位集资房子,还有他的丧事,哪儿都需要钱。还有我老伴被你们抓起来,我上访告状就告了半年,官司打赢了,可差点连房子也卖出去……您说,这种境况,多厚的家底架得住折腾呀?”

袁亮又被说愣了,曾经余罪排出的这个最大的疑点,现在看来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尽管你仍然可以怀疑,但他们有无数个圆谎的理由,而且那理由,说得还是如此的声情并茂。甚至连陪审的记录员也受到感染了,对面前这位老太太抱之以同情和敬佩的一瞥。

“这些情况我们也了解一部分。”袁亮有点难堪地道:“李阿姨,那我们回归正题,你们二老一直这样不是回事啊,命案没有追诉期的,哪一任刑警队长和局长,都要在这个事上纠缠很久,现在的法制环境变了,如果投案自首……我敢保证,这种情况,绝对不会是极刑……”

“袁亮啊。”李惠兰直呼其名了,袁亮一怔,被打断了,李惠兰看着他,慈祥地道:“我认识你妈妈,你妈妈是二婚,带着你嫁给你现在的父亲的……她是个好人,有一次到铺子里买钉子,我们老姐俩坐下来说起过,她说起家事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喂喂……”袁亮给气坏了,李惠兰这些话让他好难堪的感觉,这小小的县城恐怕家长里短不那么好藏着,他有点气恼地道:“这是公事,你怎么扯到我妈身上了,有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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