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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罪(444)

“你是指……可他不悔罪又能怎么样?别人可以适合于追诉期,他可不行,命案必须有人负责。”袁亮道。

“我不是指这个呀。”余罪道,若有所思,以袁亮根本听不懂的口吻道:“我是指啊,活在愤怒中,只会要了他的命,即便这里不会,将来在劳改场上也会。”

“他要是自寻死路,那就和我们无关了。”袁亮道,这是一个警察的职守问题,抓捕,可不是为了渡化这些执迷不悟的人。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可那样的话我抓他还有什么意义?等着他有一天自寻死路就行了。”余罪道,他回味着,那状似拼命的逃跑,那形似疯癫的反抗,这些都昭示着什么?

他愤怒,他不服,他恐惧,可他却像一只被锁住四肢的困兽,无计可施,余罪抿着嘴,食不甘味地吃着,试图走进这个特殊嫌疑人的心理世界,他在想,如果是自己经历过同样事,会是怎么一种境况。

“不对。”余罪放下筷子了,像抓住了什么。

“什么不对?”袁亮道,有点不解余罪刹那凶光流露的眼睛。

“他怎么可能这么老实?”余罪道,这有点不符合他的性格,似乎对所有人破口大骂,乱吐唾沫才应该是正常表现,抓捕没重伤没致残,怎么可能畏畏缩缩像只输了胆的丧家犬,一刹那,他回忆起了监狱里,那些形形色色的罪犯,一个畏缩到极致的罪犯只有一种可能:

他在演戏!

“怎么了?”袁亮看余罪紧张的表情,他挟着菜,关切地问。

“他在演戏。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乖成这样?”余罪判断道。

“呵呵,你想得太多了。”袁亮笑着,要敬一杯。

“但愿是我想得太多。”余罪若有所思地道,很确定自己那种怪异的感觉,总觉得心神不宁。

恰在这时,传来了凄厉的一声尖叫:“啊……救命啊……快来人呐。”

是李逸风尖嗓子,余罪抄起酒瓶就跑,饶是袁亮反应迅速,慢了好几步,他随手拔出佩枪,咔哒拉开了保险,一手支桌,一个鱼跃上来,直踩着一众食客的饭桌,飞奔向门外……

第85章 孽深谁赎

“救命呐……快来人呐!”

李逸风拼着吃奶的劲,面色惨白地喊着,声音戛然中断,余罪奔出餐列时,看到了李逸风正抱着一条腿,而另一条腿上的脚,正发狠地踹他的脸,武小磊已经钻出车窗之外,余罪眼前的甬道地面上,已经躺下了一个。

“王……八……蛋!”

余罪知道又是武小磊在搞鬼,他霎时目眦尽裂,吼着奔上来了,在他之前,守甬道的两位刑警也扑上去,三个人拽着两条腿,拼了命地把身体已经钻出车窗外一半的武小磊往回拉。

对,往回拉,他已经钻出窗外一半了,整个人晃悠悠地卡在车窗中间,此时像野兽般地眦目乱吼,乱踢乱蹬,哪还有上车时猥琐和恐惧的样子。

啊!?李逸风用力过大,哧拉一声,把武小磊的裤腿带鞋扯了一半,怀抱着重重地撞到后隔板上了,撞得他闷哼了一声。

咚……那赤着的脚乱踹着,踹到了一位队员的脸上,力道奇大,把队员踹得蹬蹬连退数步,然后怒火中烧地又扑上来了。

一个疯子尚不好制服,何况是一个拼了命的疯子,余罪奔上来,持着啤酒瓶子,嘭嘭嘭,朝着这家伙的腰上一通乱砸,可不但没有让他放弃,反而激起了武小磊更大的凶性,他嗷叫着,乱蹬着,手死死地抓着车窗外的一个铆件,用劲全身的力气,往外爬。

袁亮看得两眼冒火,守得这么紧,还是让他钻了空子,此时甬道这么窄,他却是不敢鸣枪了,插回了腰里,奔到了邻窗边上,两手一按合页,刷地掀起了窗,然后他吼了句:“一起使劲往回拉……准备。”

此时才见这位队长的水平,他倒着身体出了窗,手抓着窗沿,两条长腿在列车窗外,一摆,直踹到了武小磊的肩上,一晃,拉武小磊的人陡然一轻,拽进来了多半个身子,袁亮大吼着,借着列车的速度把身体摆起来,咚咚咚连踹试图跳窗的嫌疑人几脚,武小磊终于不支,惨叫着,被里面的押解人员拉回了车里。然后几个人,摁腿的,压胳膊的,摁脖子的,把他制服起来,饶是如此,他还是身体乱扭着,用仅剩下的嘴当武器,把一名队员狠狠咬了一嘴。

余罪惊得心狂跳不止,好容易喘过这口气来了,拉着袁亮从车窗外进来,袁亮此时顾不上形象了,拔着枪,上前嘭嘭嘭连跺武小磊几脚,单手拎着,枪顶脑袋,恶狠狠地说着:“王八蛋,敢袭击押解人员逃跑,老子可以当场击毙你……”

“来啊,来啊……老子早活腻歪了。”武小磊疯也似的,像故意激怒袁亮一般,呲着带血的嘴,呸声唾了袁亮一脸。

火得那一干刑警,抱腿拐胳膊,往厢里拽人,生怕队长火了真胡来一家伙,武小磊乱踢乱打着,疯狂地、兴奋地、拼命地大笑着在耻笑着袁亮:

“来啊,不敢开枪了……放开单挑,老子弄死你……妈逼的仗着人多欺负人是不是?你们最好别让老子喘过这口气来……喘过来,我他妈挨个弄死你们全家……”

声音被压住了,门被碰上了,各车厢里都探出来不少脑袋,诧异地看着,窃窃私语讨论着,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看得不少人已经开始收拾行李,找乘务员换车厢去了,车上的乘警来了,和袁亮交涉着,交涉的结果是:押解人员,不能再出厢门!

袁亮也火大,嚷着那位刚刚被打晕队员,连铐着的嫌疑人也看不住?等着回去挨处分吧,训了几句,重重地锁上了厢门,乘警们可有事做了,挨着包厢,给乘客们说安慰的话,当然不能说押解着杀人犯了,简单点,没事,就个小偷。

这边安慰,这边可就开始训话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如此,嫌疑人叫着要上厕所,已经一天一夜老实无比了,谁也没当回事,胳膊上戴着两条铐子,还能翻了天不成?李逸风和一名队员一前一后跟着,却不料刚进甬道不久,路过一个窗户时,武小磊猝然发难,一回头肘拳敲闷了后面的队员,跟着一脚把李逸风踹了老远,然后他猛地掀着列车上下移动的车窗,往外钻,要不是手铐着需要两头分别用力,他估计都跳窗了,延误了一点点,让李逸风反应过来了,奔上来拽着一条腿大喊救命……

就这样,李逸风被蹬得半边脸都肿了,不知道疼,吓得直喘粗气。被打昏的那位,头还懵着,至于被踹了脸、被蹬了脖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这时候才看到了嫌疑人的真正面目,他手被锁在床杆上,席地坐着,口里兀自不清不白地骂着,这时候,谁要敢朝他瞪眼,他敢叫嚣着杀你全家,那满脸血迹,衣裤残破不全的凶相,让李逸风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放下准备揍他一顿出气的念头了。

得悉实情,袁亮气得那叫五胃翻腾,他见过的烂人可多了,上前,一捋袖子,冷冷地道了句:“身上的铐子都拿出来,从现在开始,别给他吃喝,手脚全锁住……老子就不信,你还翻了天了。”

都憋着一股气呢,一听这话,当啷啷亮着铐子,有人摁膀子,有人压腿,喀喀嚓嚓锁了五六副铐子,武小磊疯也似的挣扎着,大吼着,叫骂着,打滚着,再然后像四肢拴上铁链的凶犬,窝在角落里,看着一屋子押解警察,那眼光凶巴巴地瘆人。

不要指望刑警骨子有善良的因子,就即便是善良的人,也早被磨出凶性来了,否则用什么来镇压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

行伍出身的袁亮此时才现出他的刚毅和冷血的一面,对着凶光外露的嫌疑人,他若无其事,偶尔看时,也是睥睨一眼,在气势上,几乎是个旗鼓相当。

可这不是解决办法呀,李呆和拴羊可没见过这阵势,隐隐地觉得,喉头里有点堵,特别是看着武小磊像乡下待宰的猪被铐得那么结实。李逸风还在揉着脸,不过他目光游离着,看着各位县队刑警,都心里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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