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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罪(595)

呃……任红城像喉咙里塞了一个大鸭蛋,老脸涨得通红,吧唧一扔象棋子,面红耳赤地骂了句:“小兔崽子,你怎么跟我说话?”

“呵呵……这才是你的本色,戴着与世无争,随时为事业献身的面具,累不累呀。”余罪笑着一扭头,不理会了。

也是,任红城第二句却是喷不出来了,要这么说,循规蹈矩的生活还真是无趣得紧,甚至连这位小警的都有所不如。

于是老任叹了口气,受伤了似的,不理会余罪邀着再输一盘,径自出去了,搞得余罪郁闷了好大一会儿。不过这货有点没心没肺,老任一走,他倒研究起象棋来了,话说余罪这把式虽然是在看那干糙爷们茶余饭后玩得,不过应付一般人还是可以的,可这次连输六十八盘,盘盘输得只剩光杆老将,实在让他难以释怀。

他对着棋谱走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任红城又回来了,看着他,余罪放下棋谱,也看着这位老是板着脸的半拉老头,彼此都没什么好感,老任说了:“你学也没用,就你这毛躁性子,再学二十年,我让你双车你都赢不了。”

“那是,您这水平,我想打击您都难呐。”余罪好容易说了句像样的话,顾及着老头的情绪。

“跟我走。”任红城二话不说,叫人了。

“干什么?哎,说清楚,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神神叨叨的,不是准备对我采取措施吧?”余罪心跳了下,真到这个时候,反而有点光棍不起来了。

“臭小子,你也有怕的时候?告诉你,老郭真要没救过来,现在和你说话的就不是我了。”任红城道,难得地笑了笑,一摆头:“许处来电话了,晚上回山西,怎么,在走之前,不想看看他去,他可想见你。”

“哎……好嘞。”余罪跑得比任红城还快,撞开守门的特警,奔下楼了。

……

这一趟可不怎么轻松,老郭不在深圳,而在广州,被救后秘密转移到广州,省厅下属的保密处严格封锁了消息,也正是因为他的获救,成了压垮蓝湛一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直接参与了蓝湛一指挥的多次运款、伤害等涉黑活动,蓝湛一被捕后,知道老郭还活着,这使得他在交待罪行上相当的配合。

本来是件喜事,车行途中,任红城却发现,余罪的表情越显得难堪了,不像平时那么招人恨,他轻轻地抚着小警的肩膀道:“别难过,咱们这行里,遭遇类似的事情你不是第一个,可你是处理得比较好的一个……其实就真牺牲了,组织上对你的追究也有网开一面的,那种情况下,要么他死,要么你们俩都活不了,没有其他选择。”

“我知道,可是毕竟是我亲手把他推下海的。”余罪眼里有点犹豫,想见,却又觉得不如不见。

“如果换作是你,被他推下海,你会恨他吗?”任红城问。

余罪想了想,摇了摇头,任红城笑道:“这不就是了,他更不会怪你。”

余罪眉睫动了动,关切地问着:“他伤得重吗?”

任红城抿了抿嘴,思忖了片刻,犹豫了好久才道了句:“很重,可能要落个终身残疾了。他根本没向组织上反映,你把他推进海里的事,只讲你救了他。”

余罪的鼻子一酸,猛地侧过头,手抹过眼睛,抹去了涌出来的两行热泪。

确实很重,甚至比余罪想像得更重,那天他在昏迷中,老郭遭到了毒打,断了四根肋骨,脾脏不同程度受伤,脸腭部骨骼破裂,臂、腿多处软组织伤,特别是手,双手被敲断了六根指骨。

到达南方医院,在看护警察的带领下,医生大致说着伤情,特别嘱咐不要让病人的情绪过于激动,而且不要多说话,他脸部刚进了一次手术,还在恢复中。

听着的余罪不时地悄悄抹泪,任红城却是暗暗地道着,余罪这个痞相,或许是一个比普通人更厚的面具,在那个不招人待见的面具之下,藏着一团火,对谁,都是炽热的。

病房很安静,这层楼道的加护病房,全部隔离着重症的病人,看护的警察开了门,医生嘱咐了几句,余罪轻轻地推门而入,病人睡着,这是午休的时间,他轻轻地,蹑手蹑脚地走近,老郭的脸上还缠着绷带,只能看到眼睛、鼻子和嘴,嘴唇好干,干得好像没有血色,眼睛显得那么的疲惫。

对了,手……那双能握枪、能敬礼的手,也缠着厚厚的绷带,一想到“终身残疾”,余罪鼻子一抽,猛地捂着嘴,眼泪涑涑而流。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老郭睁开了眼睛,一下子眼睛显得那么亮,慢慢地抬着手臂,余罪赶紧地走上前附在床侧,老郭一看到他时,笑了,余罪也笑了,笑着的时候,眼泪仍在涑涑流着,不时地抹着,湿了雪白的被单一片。

“别哭,别哭,我们不都活着吗?”老郭笑着道,声音好虚弱。

“是,我不哭……我不哭。”余罪抹着泪,笑着道。

“那天,你割断绳子,又往我手里塞了把刀,是怎么来的?”老郭小声地问。

“在吴勇来身上摸走的……我想他就丢了,也不敢吭声。”余罪道着。

“哦……我掉海里,我在想,你做的小动作……要被他们发现了,可该怎么办?你还小……我真怕你应付不来……后来才知道,你没事。”老郭虚弱地道着,勉力地抬着手,余罪轻轻地抚着那只满是绷带的小臂,老郭却像如释重负一般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可……郭哥你……对不起……对不起……”余罪脸轻轻贴着那只伤臂,泪流满面,喃喃地道着。

“胡说……要没有你,我恐怕要当烈士了……别哭,你哭得真他妈像个娘们。”老郭轻声说着,想笑时,似乎牵动了脸上的肌肉,一阵痛苦之色。余罪赶紧抹了把脸,把老郭的手臂放平,似乎这个见面有点过激,转瞬间医生奔进来了,看着加跳的心电图和血压,拦着余罪,安抚着情绪过激的病人。

“你……你回避一下。”医生拦着余罪,让他出去。

确实是情绪过激牵动了术后的伤口,两眼满是痛苦之色,医生呵斥着余罪,余罪说不出话来了,一把一把抹着眼睛,被轰出了门外,只能隔着玻璃窗看着大喘着气,在咬牙坚持着的老郭,他使劲地咬着嘴唇,使劲地抹着眼睛,在压抑着心里那种莫名的痛楚。

支援组随后到了,异地解押完成后直奔这里,在奔进甬道的时候,任红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于是所有的人,轻轻地走过来,看着泪流满面的余罪,看着伤重不起的老郭,大案倾倒带的兴奋瞬间又成了一股子莫名的难受。

那一刻,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了,所有人,向着伤重的老郭,抬起了右手,肃穆地、庄重地,给了一个无声的敬礼,这个时候,都看到了,那位同事侧着头,眼睛里蓄着微笑,那微笑好像是晶莹的颜色、是纯净的颜色、是透明的颜色。

又好像都不是,明明是一滴泪的颜色。

次日,山西行动组撤离深圳市,随即山西警方高调宣布,历时四十二天,7.17系列劫车案成功告破,省厅崔厅及以下十数位领导,亲自到机场迎接载誉归来的行动组成员。

又数日,一项部颁的集体一等功授予刑事侦查总队这个组建不到半年的支援小组,他们追踪数省最终告破的这一案例名噪一时,也正如许平秋当时料想的,这些人曾经都不情愿来,可在建制重新选择的时候,却也都没有走。

每个人都有一颗正义的心,一个英雄的梦。

警察,更是如此……

第72章 难副盛名

太原市的秋景还是很美的,不管是虬枝苍劲的松柏,还是线条粗犷的山脉,不管是挺拔如枪的白杨,还是造型古朴的建筑,和南国的城市相比,处处透着一股子悍猛的味道。

远山如画、碧空如洗,国庆后的一场秋雨来得又急又猛,不得不暂停了训练课目,史清淮站在窗前,打开窗户享受着雨后清冽空气,不自觉地会想起在深圳那月余的呕心沥血,相比之下,此时的胸臆是如此的开阔,眼中的景色是如此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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