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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罪(745)

“包括贩毒吗。”余罪道。

明显地看到了魏老板的手势一滞,他愕然地看着余罪。

“他是个毒贩,而且据我们内线的消息,你们这里涉毒,否则,我还真没兴趣在这儿等你几个小时,就为喝一杯口味不怎么样的茶。”余罪脸色冷了,凶相慢慢出来了。

千金之躯,那叫坐不垂堂,这样身家不菲的老板的最怕的就是沾上这些黑事。

“还有更有价值的消息,不知道魏老板能付出多少代价?”余罪又问。

“你……”魏锦程僵着手势,放下了杯子,瞠然道:“你这是准备讹诈我?”

“那你准备花钱买个平安吗?或许,我还可以给你提供很多你想知道的消息。”余罪神神秘秘道着,开始挖坑了。

“你仍然是在诈我,钱买不来平安。”魏锦程道。

哎哟,第一次讹诈失利,余罪登时发现,这是个聪明人,不像那些小门小户,不干不净,讹两句,他就赶紧塞钱,不塞还不知道他有问题,一塞立马就进嫌疑人名单了。

“可我为什么看出来了,你好像寝食难安呢?别否认,那没有意义,坦白地讲,今天如果我吃了闭门羹,或者被你找人拍了,我倒更容易接受一点……而您老呢,先倨后恭,这么客气,我好像觉得你不是清清白白那么简单。”余罪道,两眼如炬,盯得魏锦程浑身不自然了。

这哪像个遍地收黑钱的恶警啊。魏锦程哀叹了一句,心里直道这传言害死人。

他定了定心神,又烧上了一壶水,似乎在用机械的动作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活动,余罪在他淡如轻风的表情上,还真捕捉不到心理的变化。而余罪本人同样让对方琢磨不透,明显看得出他有点邪,可你找不到他的弱点。

“看来,你不算个直爽的人。”魏锦程叹了口气道,这弯拐的,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呵呵,你也未必喜欢直爽不会拐弯的人。”余罪笑道。

“那我们换一种谈话方式如何?”魏锦程道。

“你准备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余罪以问代答。

两人像是有一种默契,点头,互视,尽管出身和品位相差颇大,可意外地在这种时候获得了一致。

或许都觉得对方云里雾里,于是最简单和最直接的方式,就成了首选。

“我保证让您满意而归,坦白地讲,我很忌惮你这种根本不守规则的人,财富堆积出来的辉煌从某种意义上讲,都是非常脆弱的,我也相信你有这个能力。”魏锦程道,一个橙色年华,一个晋祠山庄,足以证明面前这个人的能力了,他直接问道:“所以,我想很准确地知道,你准备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余罪眼中慢慢蓄起了笑意,富人的弱点就是他的富有,没有例外,他笑了笑,看着魏锦程,似乎在揣度着这句话的真实程度。

“这么直接啊,那我直接朝你要了。”余罪也换着直接的口吻道:“你涉毒吗?要你一句实话。”

咝……魏锦程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愕然地盯着余罪,半晌无语。

“看来你无法让我满意而归,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余罪说着起身,这时候魏锦程坐不住了,赶紧拦着,双手合十直抱歉,重新坐定,他斟酌了片刻,咬着牙,闭着眼,点点头。

哦,这倒把余罪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简单,他愕然地看着魏老板道:“我现在才真是有点佩服你了啊,魏老板。”

“容我把话说完,现在这个环境,只要是个涉及娱乐、休闲的场所,就不可能不沾毒,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比如遍地都是反腐倡廉的宣传,那说明腐败已经病入膏肓;比如遍地都是发展市场经济,那说明市场经济还存在相当大的问题……比如哪个银行都有反诈骗宣传,那说明骗子已经无孔不入;比如遍地都是严禁黄赌毒的宣传,那说明,黄赌毒已经泛滥。”魏总苦着脸道,这是大势所趋,非人力可为。

哦,有道理,余罪哑然失笑了,道:“那您这么云淡风轻,为什么不出污泥而不染呢?”

像嘲笑,魏锦程摇摇头道:“不可能不染,我们有上千会员,大部分都小有身家,物质生活非常优渥,精神生活就相对贫乏了,我不可能保证来我们这儿消费的人就干干净净,奉公守法啊。都是找刺激、找乐子来了,毒品泛滥也是物质时代一个亚文化的现象。”

“我明白了,桃园公馆涉毒的根子在这儿。”余罪道,魏锦程点点头,抱以为无可奈何的一个表情,余罪话锋一转问道:“你本人呢?”

“兴趣不大,以商人的眼光看,比毒品利润大的生意有很多,比如,房地产,我在做;比如民间集资,我在做;比如炒外汇,我也在做。不管哪一样,都比组织一个贩毒的网络要容易得多,也安全得多,我们家往上数五代,都是生意人,纯粹的生意人。第一代做票号,被太平天国起义军洗劫了;第二代做的是茶叶生意,被军阀混乱时乱兵抢了,我太爷爷也被土匪绑票,家道中落,忧郁而死了;第三代的我爷爷从挑水卖大碗茶开始,用了半辈子撑起了一家饭店生意,叫四喜楼,谁知道熬到解放了,被打土豪分财产了……我们家又成穷光蛋了。”魏锦程笑着道。

余罪也被这个跨越几代的故事逗乐了,笑着问:“那您爷爷后来呢?”

“地富反坏右,能有好下场吗?我爸说安葬他的时候,就卷了张苇席子胡乱埋了。到我爸这一代,改革开放后他觉得政策已经变化了,倾其所有,从一个小作坊做起,搞了个电解铝厂子,后来莫名其妙就犯罪了……有个罪名叫投机倒把,先把他判了无期,后改判十年,最后坐了七年被释放了,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说法。”魏锦程苦笑着,这荒唐的故事,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讲出来,讲出来都没有泪了,成哭笑不得了。

“哦,看来你家有作生意的基因啊,用不了几年到你身上又翻身了。”余罪笑道。

“这个已经有人查过了,桃园公馆身下这片土地就是当年铝厂的旧址,等政府把封条撕走,返还给我家的时候,就剩一片荒草地了……这片地当年征用的费用不到五十万,现在已经价值五个亿了。”魏锦程淡淡说了一句,一生的悲欢离合,都系在一个地方,说起来都有点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觉。

“我好像明白了。”余罪眨巴着眼睛,他看到了一张疲惫的、略显苍老的面孔,这些感觉,让他忘了此番的来意。

“你,明白什么了?”魏锦程深沉地问。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余罪道。

魏锦程愣了愣,好惺惺相惜的表情审视着余罪,慢慢地道:“我父亲讲,君以此兴,必以此亡,是政治而非民主的氛围里,很难有纯粹的生意人,我身边很多朋友都移民了,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有一天,辛辛苦苦累积的财富化为乌有,而且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女在重复一次他们的经历。我走很容易,可我不准备走,我的根在这儿。不管在这儿是穷根也好,富苗也罢,总比无根的浮萍要强啊。”

余罪在踌躇着,他的观感慢慢在变化,越来越清晰的感觉是:目标似乎是错的。

他妈的,肯定是错滴,总不能一个靠非法手段聚敛财富的人物,还有这样的忧国忧民之心吧?

“你好像对商人没有好感?”魏锦程看余罪的表情,错悟了。

“大多数人对商人没好感,商人和盗贼信奉的是同一个上帝。”余罪笑着道。

魏锦程一阵脸色难堪,余罪却是笑着补充道:“我没针对你的意思,我父亲就是个小商人,卖水果的,缺斤短两是常事,以次充好很拿手,不过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在我眼里他是最伟大的父亲,风里来雨里去的,几块几毛抠出来的钱养我这么大,他不是非要干这个,而是除了这个,他没什么可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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