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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锅(483)

“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吃好喝好回去别说咱们不好就行了,怎么啦?”

“俩位都是女同志。”

“噢……对对,张英兰,这老太太可死板的紧,在市局政治处呆过。那这样,你打听一下,然后到各大队,挑俩仨模样顺眼、口齿伶俐女警,陪着各处转转,吃饭住宿调研你看着安排吧,还有啊,下个通知,重案队及各大队,整理内务,加强学习,强调警容警纪,特别是老出错的刑侦队里啊,重点跟他们队长强调一下,把手下看紧了,别出门跟一群土匪样,这个节骨眼上谁出洋相我收拾谁……”

伍辰光想到什么说什么,丝毫没觉得这么说自己就是个匪首了,邬主任用心记着,一逢上级来检查,需要亮着什么来,需要藏着什么,这警队里大多心里都有数,说话的中间看着支队长又倒了几粒清热解毒胶囊往嘴里塞,心里却是知道八成支队长为案子事上火,小心翼翼地给领导倒上水,告辞出了办公室。

上火,确实上火,一个上午,签了七份上级来文,又签了两份下发的通知、再签了四个差旅报销单、又签了六个羁押通知。签了多少伍辰光记不太清了,不过签这些字就接近中午了。吃过饭再到了下午,估计还是这样延续着。

这就是伍辰光作为这个不大不小领导的日常工作,但真正上火的不是这些已经习以为常的日常工作,而是那俩件压在支队头上的大案,案子不破,怕是火消不了。

又看了一眼台历,伍辰光头仰着盯着天花板,发愁着越来越近的限期……

陈水路新村杀人案没有什么新的进展,描摹恢复的嫌疑人到底有几分相似还真不好说,但这个嫌疑人和数据库里李三柱的照片不相符合,可李三柱脱不了嫌疑,但恰恰是那个中枪脱逃的李三柱,不但太原围捕没有抓住人,云城方面也毫无消息,通辑令遍布省内已经二十天了,还是一无所获;不仅仅是李三柱消失了,惊鸿一现的齐树民自从盛唐事件以后就再没有了消息。

对于这俩个十几年前亲手送进监狱的顽匪伍辰光心里清楚,盗墓出身的人本身就胆大心细,出狱后又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像这种老江湖没有那么容易抓得到,何况这人已经拥有了外国的国籍。

这段时间,支队和省厅的联合办案重点排查放在齐援民为首的霁月阁经营上,都期待能从这里突破;不过查来查去却查出了一个笑话,霁月阁十一年的经营账目清清楚楚,几笔疑似有问题的账目顺着来龙去脉一查,却是已经捐给了省博物馆、省文物研究所几家单位,这个调查捅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马蜂窝,在古董爱好者的群体里,不乏有从市里、省里退下来的大员,电话一打,不是市局就是省厅,专案组里每天接到各级领导“关怀”、“嘱托”电话就不知道有多少。

这一次让伍辰光有点领教到古董的威力了,钱能当贿赂、女人能当性贿赂、古董如果在喜好他的人眼里,怕是比前两样更管用。市局粱局长已经几次打招呼,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一定要“不能引起负面影响”,两个一定,加上一堆电话,让伍辰光感觉越来越束手束脚不是那么放得开了。

这种束手束脚的憋屈,恰如一位千娇百媚的裸女在侧,而自己却没有那种雄起和深入的能力那种感觉。不上火都不可能。

“对,问题在自己身上。太过于死板和教条了……”

伍辰光检讨着得失,想到了此案牵涉到了派出所、预审处俩人,牵涉到了唐授清,如果牵涉到了唐授清,那么唐授清的背后还有谁,就不好说了。不过不管是谁,对于办案、对于侦破、对于排查肯定都了如指掌了,常规的侦破对于普通的罪犯有用,对于齐树民、李三柱这类饱受打击,早百练成精的人物肯定不管用,地方公0安都找不着人就说明了这一点。对于齐援民这种脚跨了多个行业关系遍布全市的人来说,更不管用,这个人连警察都买得动,怕是对警察这一套要熟悉的很,即便是有什么猫腻肯定也掩盖得不露分毫。

破绽……需要找到对手一个破绽……伍辰光干了几十年刑侦,深知到找到对手弱点的重要性,这些年太原落网的人物不少。四和尚团伙嚣张一时,但为首的这位吸毒,抓捕的时候沿着毒品货源便挖了一窝;哄传一时的“杀人魔王”王彦青,有好色的毛病;去年的伪钞团伙,更容易,内部分赃不均,经常内讧……有时候一个细微的错误往往能让一个巨奸伏法、大恶落网,可这兄弟俩的破绽在什么地方?

“破绽……对!这个最初的破绽来自……”

伍辰光再想的时候,眼前浮现出一个人影,一个同样让他多次虚火上升的人影。把霁月阁上上下下拘回了刑侦大队、把薛建庭和失枪挖了出来、又把一车古董截了下来,最终还把明火执杖的齐树民赶出了太原。除了最后一次是搅和了预定计划,前若干次,别说放到个人头上,就是放到哪个刑侦大队,都是一件能骄傲几年的大功一件。

这个人肯定是找出破绽的最好人选,伍辰光突然发现自己良久以来已经当局者迷了,被案子搞得昏头转向,尚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有这么一张王牌。

对,绝对是一张王牌,就没有破绽,这家伙也制造得出破绽来,此时再想那个人把全市闻名的盛唐夜总会搅得乌七八糟,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了,隐隐地让伍辰光有点快感充溢在胸中,像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不值得同情。

说干就干,伍辰光略一思索,拿着电话的手稍稍一停顿,斟酌了语句,电话拔出去了:“喂,坚定……你躲我干什么?案子下不来,我吃不了你……我可告诉你啊,快年底了,要密切注意干警们的思想动向、及时解决和发现一些问题的苗头……别给我打马虎眼,这工作我不问我都知道你没做……那我问你,你们队里简凡呢?……讫今为止,你们重案队和他本人,都没有给过我一个详细的报告和检讨。……什么什么?过两天?你咋不说过两年我退休了再说……少磨叽,通知他本人,下午三点,带上情况报告和检讨书,到我办公室报到……”

颇有怒气的声音扣了电话,伍辰光的脸上暗暗浮着笑意,为自己这个灵光一现自鸣得意,就这态度估计要把陆坚定吓得够呛,领导用人嘛,敲着打着唬着训着都行,就是不能哄着求着惯着,特别像简凡这号,毛还没捋顺的,不多敲打,还真就不行……

…………

…………

“陆队,不是情况还没查实吗?没查实让我写什么检查?……正式处分都没下来,要是给个清退,那我写检查不是脱裤放屁么?……报到?还去支队长办公室报到?那好那好,我不给你找麻烦,我去还不成,知道了,下午三点……”

挂了电话,简凡眉头皱皱不知道这是又有了什么新花样,还是所有的花样都要结束了。

雪已消融,卧室的大窗外面,小区的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居民和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尽收眼底,掐指一算,差不多过了两周普通人的生活,而且生活的蛮不错,看脸上的伤就知道,已经好了七七八八,痂已脱落了,不细看已经看不到伤迹。再看看脸上的表情也知道,倒不像办案期间长年挂在脸上的愁眉苦脸;看了脸部再看身上更知道,系着围裙,敢情这是做饭的间隙忙里偷闲接了个电话。

电话往床上一扔,简凡不以为然,根本没有伏案写检查的打算,况且那活还真不是自己的强项。还没出卧室,就听得厨房里“啪”地一声碎裂的声音,尖叫声随即响起,吓了简凡一跳,小步蹬蹬蹬直奔进厨房。

是蒋迪佳,俩手举在胸前投降的姿势、面部的表情定格着惊讶,两只大眼骨碌碌转着,好像被自己的动作吓住了,看着简凡进来,歉意的说着:“Sorry,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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