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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锅(663)

粥熬得很细、很滑,做一辈子饭的杨妈妈赞不绝口;这辈子还没学会做饭的杨红杏从来是赞不出口。

一个月相处倒不觉得拉近了简凡和杨红杏之间的距离,反倒是和杨红杏妈妈熟稔得紧。对此简凡和杨红杏几次独处,振振有词道,你对我妈妈那么好,我为什么不能对你妈好一点,再说我妈也知道了,我妈说了,就把你妈当成我妈,你分那么清干嘛,不都是妈嘛?

嘴上杨红杏永远敌不过简凡,杨红杏知道说多了肯定能把自己绕进去,此时又瞟了一旁傻坐着看着自己的简凡一眼,一直觉得自己以前陪着梅老师那是锦上添花,和现在这时候的雪中送炭断不可同日而语,虽然是几餐几饭陪着闲唠的小事,可无形中把天天愁眉的妈妈心理负担消弭了不少。对于简凡这份举重若轻的心意里究竟还有没有深意杨红杏说不准。不过在每次看到他的时候,希望有自己曾经期望的那份深意。而每一次夜色阑珊寂寞一人的时候,又希望是,没有。抑或是仅仅不希望这份感情是从同情中滋生出来的。

矛盾,很矛盾的心理,来自不知去向父亲、来自卧病初愈母亲,也来自简凡。这就使杨红杏很长时间里保持着沉默。

女儿沉默了,妈妈倒越来越开朗了,胃口被这乌龙小厨的调养的越来越好,边吃边赞着偶尔看了傻笑的简凡一眼,突然想起个事来,随意地问了句:“小凡……这么多天,怎么没见你去单位上班呀?”

“我去了。”简凡无辜的睁了睁眼晴。

明显是瞎话,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上班呢,杨妈妈和杨红杏都侧头看着简凡。简凡嘿嘿一笑乐了:“我真去了,20号去领了一回工资。嘿嘿……这个月领工资时候再去就行了。光领工资不上班才好呢。”

嘿嘿的笑着突然刹了个车,杨妈妈和杨红杏一下子都愣了,估计被这吊儿郎当且大言不惭说愣了,简凡脸色一正,母女俩弱弱互看一眼,忍不住扑哧声都笑了。

于是,仨个人都笑了。

医院里最后一顿在仨个人会心的微笑里结束了,简凡收拾着碗筷,完了又照例拉着凳子坐到床边和杨妈妈侃大天,杨红杏到了上班时间跑前跑后办着出院手续,快办完的时候,梁舞云和胖牛萌萌来接杨妈妈出院。

和杨妈妈聊天知道在太原,杨红杏还有一个叔叔,一个姨姨两家亲戚,说起来亲戚族里也不少,也是依着杨公威的职位鸡犬升上天了,此番多少也受了点牵连,从住院到出院两家亲戚都没有来过人,直到上车出院杨妈妈还在念叨着。

从医院里走出来了,不知道能不能从阴影中走出来。

简凡没跟着送人,先回了趟家换了湿裤子,打着伞拦了辆出租直驱总工会小区,直到了单元楼下,杨红杏早等在那里了。叫着上了车,又赶着去一个地方:检察院。

…………

…………

有时候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就像今天的天气,愁绪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简凡看着杨红杏连他自己也有点发愁。

杨公威的案子审到了什么程度不得而知,不过这一个月来检察院到医院走访了三次,每次检察院人一走,杨妈妈便是半天反不过劲来,标准的表情是发呆、发痴然后是流泪,唉声叹气。俩个人分居的事实对得上口供,检察院倒是没有更多的难为这母女俩,这一次又发传票通知杨红杏去,以简凡的判断差不多就是走走过程,如果真在这里没有发现的话没准就停了这条线不去考虑了,正常的办案思路都会这样。

可杨红杏毕竟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一个多月少见笑容的脸上此时更显得黯然,一言不发地和简凡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几次简凡想说话,杨红杏有意识地回避着简凡的目光,总是低着头。

在那帮女死党里,心智成熟较早一点的杨红杏总是扮演老大的角色,总是喜欢给别人排忧解难。而现在,真正遇上了自己的心结,简凡也不知道究竟解不解得开。

现在显得有点焦虑,正正规规放着的一双白皙小手无规律的颤着,那是多少有点紧张;简凡侧头看着,她身上穿着刚回家换的一身深紫色裙装,显得很庄重,不过从这里也感觉到她心里的重视,越重视只会让她越紧张。几次简凡想看看她的表情,杨红杏都有意识的侧头看着车窗外的雨色,甚至于简凡小心翼翼想上前握住那离自己最近的小手,想给她点安慰,杨红杏也是触电似地闪开了。

坏了,别搞成自闭,将来再自暴自伤自弃那可麻烦了。简凡想着这一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好像难得见得杨红杏展颜笑一笑,只怕这一次的伤口,不是那么容易愈合得了。

一路很沉闷,车停在巍峨的检察院大门口,简凡付钱的功夫杨红杏就有点犯傻一样下车迎着雨要走,简凡慌慌张张地追上来打着伞,边走边不迭地说着:“嗨、红杏,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站定了,杨红杏俏然站在伞下,尽量舒缓着脸色道:“我没事,别担心。”

“啧……来来……我告诉你。”

简凡不容分说,抢着杨红杏的手,一手打着伞,看着大院停车的角上、花池边后,鬼鬼祟祟拉拉扯扯直把杨红杏拉到了这里教上了:“你没经过这事,我得提醒提醒你啊,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一定要重视敌人……千万别小看检察,这公检法的手段,哪家也不是省油的灯,整起人来什么缺德主意也想得出来……”

“你要说什么?”杨红杏终于开口了,弱弱地问了一句,声音有点黯然、沙哑。正大放厥词的简凡看着清丽、消瘦的人和黯然的眼光,有点心疼,讪讪地替杨红杏把额前几缕沾水贴到额上的乱发理了理,顺着秀发拢了拢,面对面凝视着,正色说着:“你一定要听我的,我这两年在罪案研究上的成果要大于做饭……嘿嘿……这么说吧,要是你和你爸的案子真没有什么牵连,那就向组织如实反映,争取一个老实、诚实的态度。不要害怕,你越害怕,他们越以为你知道点什么……啊,理直气壮,昂首挺胸、大大方方走进去……”

“我知道……”杨红杏点点头,下意识地挺了挺并不高耸的胸,一刹那又觉得这个动作不雅,又有点难为,干脆转身要走。不料简凡一把捞着拽着压低着声音说上了:“还没说完呢……最关键的还没说,我是说呀,要没什么事,就老实说,要是有什么事,千万别老实说……”

这声音压得非常之低,只有杨红杏听得见,一瞥眼看简凡的时候,简凡的脸上孰无半分戏谑,很正经、很严肃,干脆搂底教育着:

“即便是有事,你也得保持着诚实的态度说没什么事,否则稍有点线索查起来就没完了……啊,胆子要大,态度要诚恳、他们也俩胳膊俩腿有什么害怕的?他们检察还是督察呢?是吧?……现在站直喽,挺胸抬头,心里默念一百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爸的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念多了,脱口而出就自然了,瞎话也成真话了……你说瞎话多了就习惯了,有些人有些事,你不能跟他说真话,没事,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千言万语一句,这活人得脸皮厚点。”

话一咂吧,杨红杏笑了,被简凡这胡搞瞎搞逗得掩着嘴轻笑了几声,那种紧张和不安终于稍稍缓和了,简凡这次再拉着杨红杏倒没有遭到反抗,俩人手拉着手,直把杨红杏送进进检察院的门厅。

不知道杨红杏焦虑与否,反正在外面的等着简凡焦虑上了。

第一个小时,在大院里等着,雨越下越大,不得已钻到了门厅下等着,一直没有出来……

又过了一个小时,简凡有点焦虑地来回踱着步,一会儿低头沉思生怕杨红杏吃不住劲说漏了嘴;一会儿又仰头太息,直觉得这对母女实在可怜,有道是人不到难处不落泪,到了现在这难处,不过几餐粗茶淡饭,也常把杨妈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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