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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锅(780)

加护的病房,条件不错,估计是队里给这位老警察的最后安慰,简凡站在门口闭上了门,把一干人关到了外头,回头看陈十全,这陈师傅待理不理,欠着身子腋着被子躺着,这架势差不多像要等死了。

“师傅,我可不是来劝你的,别给我脸色看。”

简凡踱着步,轻轻地说着,剩下俩人的说话方便了,说了一句陈十全没啥反应,斜斜瞟了一眼,现在见谁也爱理不理的样子,别说陆副支队长,估计老支队长伍辰光来了也这样子,斟酌着简凡话锋一转说着:“我觉得你就不需要劝呀?你是谁呀?武警中队的行刑手,多少江洋大盗在你枪下成了亡魂!?特警支队你是金牌狙击手,现在他们支队长见了你也得叫声陈师傅吧?更别说那帮小子了,见了您得叫前辈了。我第一天当警察,当时的吕教官就告诉我们警队里的个绰号十环的老警察。即便是放下大狙打短枪也双手连发、枪枪十环……你是警队里的标杆人物呀,我就不相信,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两瓶二锅头能把您放倒喽!?”

简凡铿锵说着,有点添油加醋了,不过大致属实,听得陈十全微微动容。眼底红红地像是瞬间充上了几分血色,佝偻半躺着腰,不知不觉地直了,慢慢地坐直喽,有点讪然地看着此时神彩奕奕,完全不像几年前那么落魄的弟子。

哟!?这老家伙需要激励一哈……简凡心里暗喜着,蹭蹭坐到师傅面前,拉着师傅那双食指永远是微蜷的手,有点嶙峋、有点发干,就见得简凡历数着:

“一九八X年严打,一年枪毙了三拨,你一个人杀了四个死刑犯,四年执刑枪毙了十七个人,直接晋升为武警中队当之无愧的刽子手,别说什么恶人,恶鬼见了您都得抖三抖,还记得吗?”

陈十全眼里闪着异样的凶光,点点头。

“一九九X太原第一宗贩毒案。嚣张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当时的刑侦支队派出的卧底也被他们灭了口,可最后,毒枭钱德月是怎么死的?……别人不知道,可咱们刑警都知道吧,是您在火车上一枪爆了他脑袋,我听秦队讲呀,您往那儿一站。吓得那帮孙子直尿裤子,还记得吗?”

陈十全微微点点头,好汉一提当年勇,自然是金戈铁马,热血喷涌。

“九九年,咱们太原铲除四和尚那一伙,水西门迪厅把他们包了饺子,铁链砍刀长铳武装的有二十几个人吧?我怎么听说您那次连枪都没带?赤手空拳干翻了五六个。”

“呵呵……带了,没用。收拾帮小地痞,还用得着枪。”陈十全撇撇发干的嘴唇好歹说了句完整的话。脸色缓了。

接下来,就不好说了,在特警队升到了外勤领队,厄运就开始了。太原矿山机械集团公司大楼的一次人质劫持案,那些年的民爆物品管理还不是相当严格,在山省这煤矿遍地的地方,找这些东西很容易,而案犯就是背了二十多公斤炸药劫持着人质。扬言要炸了集团公司大楼。

案由很简单,公司欠下一百多万的施工款,老总是个老赖,拖得这家外地客商穷困潦倒逼上了铤而走险的路。不过当时的情形很复杂,案犯没有找到事主,劫持了公司的秘书。引爆了一管炸药威胁,当时全市执勤的警察封锁了一个区,做好的最坏的打算。

那一次从纯技术角度讲绝对是一次成功的解救,据秦队长讲,陈十全是双手持枪,直接对着人质开枪,击中大腿的一刹那,人质惯性地一矮身,第二枪从人质露出的间隙里将歹徒一枪毙命。

两枪几乎是同时打响的,只不过没有打出荣誉来,受伤致残的人质和人质家属无休止的上访、告状,直到索取了一部分赔偿。而为了消除此事的影响,陈十全被调离特警中队,成了一名看枪械库的刑警。直到铁路医院劫款车案再行出山。直到小漳河行动,又被打回了原形。

“哎……”陈十全半晌无语的看着简凡,摸了摸这货洁白的衬衫领口,摸了摸根根直立的寸头,似有无限惋惜,简凡的励志往事一卡住就没下文了,而且都这样了,估计励也励不起来了,就见得陈十全慢慢地回复了无所谓的态度,摩挲着简凡的肩膀说着:“回去吧……忙你的去吧。”

“师傅,你听我说……你这一退准备干嘛?”简凡追问着,又换了说话方式。

陈十全摇摇头,躺下了,半躺着,眼神里渐渐冷了。

“啧,我给你想个差事怎么样?我知道您喜欢枪林弹雨、刀头舐血的生活,对吧?我觉得您退了,对您来说是件好事,是件可以重新开始的好事。徒弟我给您打一把九寸尖刀。让您把这种快意恩仇、刀光剑影的生活继续下去,您看怎么样?”简凡教唆着,没说目标,只说过程,旨在引起陈十全的注意。

“干什么?杀人放火?”陈十全果真上当了,没听明白这徒弟要干什么。

“那个……杀猪怎么样?”简凡眉眼笑着,撂底了。

“什么?”陈十全气得一下子坐直了,坐得笔直笔直。

窗外趴着的,早听见了简凡铿锵有力的声音,不过大伙都清楚,这办法有人试过了,效用不大,此时一听简凡胡诌八扯杀猪的办法都出来了,趴着听的郭元缩回身子来了,气笑了,说了句:“完了,这货找抽来了。”

“没动静呀?陈师傅这样也像个杀猪的啊。”肖成钢趴着小声说了句,杨红杏和史静媛扑哧一笑,不知道谁又在肖成钢脖子扇了一巴掌,反正经常挨,肖成钢也在不乎了……

…………

…………

没啥动静,屋里很静,陈十全非常怪异的眼神盯着简凡。

简凡像是浑然不觉一般,唾沫星子飞溅,指摘着教唆上了:“……师傅,别小看杀猪啊,您想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是汩汩汩汩往外喷,一天可有得你杀了,那可比杀人还过瘾……您想想,您这打狙击出来的,眼准、手狠、力稳、镇定。恰恰是杀猪的几个要素,您根本不用锻炼直接就能上场,一定是个好猪倌……您再想想,寒光闪闪九寸刃。刀头舐血杀猪人,不正好满足你血液里的暴力需求了吗?……您再想想,就您这长相,您这德性,都不用化妆直接就能进屠宰场,人都杀过,杀猪还不小菜一碟,没准去了屠宰场还能当领队,是吧……啊!!!!!!!”

声音一断,清脆地“啪”一声。夹着简凡的惨叫,床上坐着陈十全再也坐不住了,甩了一个脆亮的耳光,简凡捂着脸要跑,不料哪逃得出抓捕了一辈子的陈十全手心,顾不上腿伤一个鱼跃,把简凡扑得呼里隆咚直滚到地上,胡乱的遮挡着,而被撩得火冒三丈的陈十全也不管不顾了,钵大的拳头、巴掌,直往简凡脸上、身上招呼,打得简凡是杀猪价地惨叫。

“打起来了,怎么办?”肖成钢傻眼了,里头一老一少打得不亦乐乎,推推门,里面关着。

“撞…撞…撞开……”

几个人同时喊着,肖成钢人高马大,“咚!”得一声撞开了门,呼里呼拉一干人七八个冲了进来,拉胳膊的、拽人的,把简凡往起扶,把陈十全往起拉,陈十全兀自骂着:小王八蛋,小兔崽子,还嫌老子丢人现眼不够是不是?……”

众人劝着,被扶着简凡身上、脸上片片疼痛,也火起了:“你个老王八蛋,打我!?喝成这样早丢人丢到家了。”

“我操……你们放开,今天我他妈掐死他……”陈十全热血上头。挣扎着,被肖成钢和郭元死死抱着。江老头喊了句都少说两句,而俩女人,根本挤不进去。

挤在墙角的简凡也不示弱了,被王明、隋鑫挡着,支着胳膊跳脚大喊着:“你们放开,让他打……你还有脾气呀?你还会发火呀?你还知道丢人现眼呀?那你躺床上装什么孙子?……你牛逼什么呀?大伙来看看你,那是关心你,尊重你。你还拽得不理人了?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在乎,你将来还有什么可在乎的?死都没人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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