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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锅(975)

“姐……你哥不会又犯什么事了吧?”曾楠诧异地看着,回眼一瞧另外俩女人也是诧异地看着这场面,车停到了院子里,从车下来了四五位警服装束的人,没等蒋迪佳省悟过来,曾楠指着其中一位自言自语着:“哇哇哇……蒋姐你们家关系不浅呀?把伍书记都请来了?”

“谁?谁是伍书记?”蒋迪佳诧异道,敢情真不知道。

“就那个,黑脸,高个,长得最凶那个……我爸的战友,原来是纪检书记,现在是局党委副书记,副局长,二把手……哇,蒋姐你不会真不知道吧,来了俩警监仨警督,最低都是个副处……不会有什么事了吧?”曾楠远远地看着几位警察在一位西装男子的引路下直进了公司厅门,回头愕然一脸地问着蒋迪佳。

懵了,把蒋迪佳搞懵了,干脆不猜测了,一手拉着曾楠,一手挽着张芸,起步走着,走,看看去……

…………

…………

“哎哎,陈叔……陈叔,问你个事。”

几个女人进门上了二层碰到了名闻遐迩的陈主席,肥头大耳满面堆笑像个弥勒佛一般,一听蒋迪佳喊着,停下了步子笑着问:“哟,怎么了佳佳?我听你哥说你爸怎么没回来……”

“他下个月回来。”蒋迪佳上前直拽着陈主席的胳膊,这位长辈从小就是家里的常客,当然是熟悉地紧了,此时心思当然不在闲聊上,追问着:“陈叔,刚才来了几位警察,这是怎么了?”

“哦……找我,我不正去吗,才上任不久的盖局长,大上午火急火燎找我,还要亲自面谈……我说我回不了家,得,他们倒亲自来了……哈哈,亏我是侨联的,没机会当腐败份子,要不还不得被这阵势吓出一身病来……哈哈,走走,姑娘们,上会议坐坐去,下面这真个吵死个了……”

陈主席呵呵笑着,一生热衷于美食,直接后果是腿壮腰粗行动不便,仨女人半搀着这位老家伙直到了三层经理办隔壁的会议室里,里面的几位警察倒都迎出来了,客气地叫着陈老、陈老,把陈主席直请进了会议室,伍辰光知道曾楠在这个企业里的投资,笑着在问点闲话,蒋九鼎乍见这么多警界来人,自然是和妹妹端茶倒水忙着招待,张芸原本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个场合要回避,不料被曾楠硬拉着也进了会议室,这些老中两代看样也不是谈什么秘密,进门张芸倒安心了,起身帮着蒋迪佳给几位倒水。

寒暄过后这伍辰光就进入主题,陈主席一听又是简烈山和简怀钰父子俩寻亲的事,这老脸立马拉下来了,可不知道这爷俩在太原这么年,就没消停过了,再一解释才知道,简家在太原的投资已经直逼三十亿,新落成的工业园区也是太原唯一一家外资引进的高新技术企业,原先是市政0府高度重视,这雪球越滚越大,几年间发展的连省府领导也经常光顾关怀,作为关怀,一提有啥困难有啥要求,这简家自然把这唯一的心愿又提出来了,这回的来头大了,直接是省委领导把这个非官方的消息给了省厅,省厅外事处急得挠首抓耳,又找回市局来了,市局其他问题敢推,可领导直接指示落实的事岂敢怠慢,于是乎,又提上日程了。

解铃尚需系铃人,市局当然要找最清楚这事的陈主席了,前若干次寻亲都是侨联组织的,刚上任这位盖局长恭维着陈主席,摆活着这侨联就数陈主席,这十几年找到了三十多位华侨的亲属,功不可没。看这来意怕是先想了解点情况。

省厅那俩位处长开着公文包看样要提资料给陈主席看,不料陈主席呷着水摆手示意着不看,有点难色地说着:“……不用看,我能背下来了,我们以前就和乌龙县公0安局、还有镇派出所都打过交道,他这个情况太特殊,我估计没人找得着……”

“哪儿特殊?”几位警察没经过这事,都诧异请教着。

“你们看啊,四八年底时候,咱们省就剩太原和大同两座孤城了,当时驻守太原国民党军队红了眼了,不但将7万余名壮丁和学生编入参战队,简烈山当年二十三岁,当时在小北门油坊当伙计,糊里糊涂就被编进队伍了,后来被七十师的长官看中,没有上前线当炮灰,反而因祸得福跟着去了台湾,他弟弟比他小八岁,他走的时候二十三,他弟弟才十五岁,而且在此之前,太原的手工业作坊都有三年不出师,出师才回家的规矩,也就是说当学徒得老老实实给老板干满三年才能出师,这期间不能回家……也就是说他离家的时候,他弟弟才八岁,你算算,那时候日本鬼子才刚被赶跑,四五年吧……你们算算,多少年?”陈主席如数家珍,肥手手指指摘着。

一说到这儿,几位负命而来的警察屈指一算,倒吸了一口凉气,六十多年了,一个甲子过去了。都面面相觑着,那俩位省厅来人也是难色一脸了,这六十年是个什么概念,怕是在座的都要作古了吧。而要找六十年前的人,这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陈老……这有名有姓,有地方,怎么能找不着人呢?就坟地也能找得着吧?你们一个知情人也没找着?”盖局长征询也似地问着,十二分不死心,虽然这不是限期破案,可省厅领导直接交办的事到手里没音了,那这下属自然是交待不了地,说起来像这种事,倒比案子更让当局长的关心。

“叫简二驴是吧?”陈主席笑着问,省厅那俩位点点头,直夸陈老记性好,不过陈主席一笑置之,半开玩笑说着:“……你们当领导不了解乡下的实情啊,我大致跟你们说说我们找人的情况,佳佳,这个姑娘当时是太原日报的记者就随行了,不是我吹大话啊,我找人找了十几年是颇有心得,可这个简家还真把我难住了……太原姓简的就少,而乌龙简姓是个大姓,全县有三万七千多人,按着年龄算,我们当时从户籍上查七十岁左右的老头,你们猜有多少?”

“多少?”盖局长知道难,讶色问。

“全县六百多人。”陈主席道。

“这么多?”几位警察吓了一跳。陈主席得意地解释着:“这还不算一辈子没进过城住山庄上不知道公0安局根本没在册的,乌龙这地方比较偏僻,正因为偏僻也适合人生存,全县百岁以上老人都有九十多位,村里七八十岁照样上山下地的老头老太太多得是,那地方的盛产的小枣、核桃、石碾小米好吃得很啊,山后的水库里就这年时节,还能钓上王八……佳佳,还记得不,那是咱们省炖菜的发源地,路边那个乌龙第一锅,那味道呀,吃得人现在都忘不了……菜做到大道至简的水平,那是返璞归真,尽得美食真谛呀。”

这老头是远近闻名的美食家,说着说着就走题了,几位警察笑着都没打断,伍辰光看这老头咂摸嘴作势的样子,倒暗笑着这人和简凡倒有几分相似的,几个人直待老头发完感慨,省厅那位处长才笑着问:“陈老,那您连个相似的、知情也没找着?毕竟有名有姓呀。”

“哎哟,可别这一茬。一提这名儿我就头疼。”陈主席说着一掰指头:“别说二驴,我们叫驴的都找了,啊,我给你们数数,叫老驴的、叫犟驴的、叫铁驴的、叫磨驴的、还有叫驴蛋的,乡下这起名就应个顺口,猫狗驴牛当名那可海了去了,有些一辈子老光棍,连大号都没有……从我进侨联接简家的传真开始,到现在十几年了,他闺女回来过,二小子回来过,简怀钰是老大,后来干脆回国投资了,前前后后我去了乌龙七八趟,他说的那枣树沟,几十年都没人了,你说我还能上哪去找?”

“枣树沟一个人都没有了?”盖局长又是惊声一问,知道这难度越来越大了,现在倒有点后悔,不该满口答应这事了,本以为对于警察这是小菜一碟,可现在看来,恐怕要出洋相了,这话说得,还抱着万一之想,不过陈主席神色黯然,十万分不愿地解释着:“你们对那个年代没有记忆啊,又是大跃进又是自然灾害,那时候农村苦呀,有时候是全村家家举家逃荒,沿路要饭,出身稍有点问题你连要饭的机会都没有,稍有点问题就把你押回原籍看管……那时候什么事都讲上纲讲上线,人命比狗贱,一晃六十多年,你们觉得能找得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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