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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男绿女(814)

心慌……金根来第一次感到没来由的心慌……

……

……

煤场里,如临大敌,这个时候,训练有素的民兵就显示出与众不同来了……

民兵们分成三个组,全部穿着救火装备,钢盔护头、石棉布护脸、厚坎肩护上身、手里提着抓叠式工兵锹品字形守在煤场,居中的是狗王秦三河,十六条毛色鲜亮吐着大舌头的狼狗牵在手里,三辆小型装载机机斗里,装满满一斗沫煤高出头四五米,一斗一吨,埋个人都没问题……煤场十二个平时用于洒水的喷淋头被安装到了正对大门的方向,炭场粉碎机,扬程十五到二十米,筒口直朝大门方向,像一门锯短了炮口的加农炮。

磅房的房顶上,躺着一位穿迷彩服的,一转头笑笑,却不是贼六是谁……

这是标准的救火阵形,埋土的、喷淋的、持灭火器的就是这么个品字形,杨伟和民兵们商量了一晚上组了这么个队形,早晨走以前还演练了几遍。

王虎子这次可来帮忙来了,还顺手摸了个钢盔扣在脑袋上不伦不类,脑后如同挂个屁帘,就成鬼子进村了,就剩他和两个大师傅是闲人,靠在煤场后墙的一个大蓄水罐,王虎子提了几大桶黄不黄、白不白的东西往罐里倒,倒完了一撑开手一闻,咦……呲牙咧嘴,这什么东西呀?臭死了,比厕所里的味道还凶……

临时总指挥是杨小孬,这个在牧场已经生活了两年的河湾乡村民,在杨伟的影响下这作风也日渐强悍起来,正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路上来的一群人。乡下人,都经历过械斗,最不怕的也是械斗,越是人多越是姓大,就打得越起劲;越是穷的地方,这械斗的事越多,抢宅基地、抢果园、抢水源,几个姓斗、几个村斗,都不鲜见。沁山县里的各乡镇,几百上千的械斗经常发生,今天这场面还真不够看……杨小孬根据自己参加过和见过的无数次械斗经验判断,这群人是乌合之众,临时拼起来了,没有组织和预计好,有些人手里没带家伙,还忙着在路边四处找顺手的棍子石头块……

大门,畅开着,进门就留了一大块空地,好像是预留的斗殴场地……

与不远处路上的叫嚣和骚乱相比,煤场里静得可怕,只听得见自吸泵呼咚咚上水的声音,谁都知道今天将不免一战,维系着平衡的天平开始晃荡,不知道最终要倒向那一方……

……

……

金村几百人刚上二级路,背后一辆标着“华龙面、天天见”的大厢货车也缓缓地开进了村公路,没人注意到这辆车,经常有批发商给村里几家小卖部送货,这样的车经常来……厢货车追着村民队伍的尾,一拐绕进村公路进了村,开车的杨伟脱了外衣就穿着个坎肩,和平时送货的毫无二致,甚至还打听着村长家里的方向,偶而可见的村民很热心地指指金根来的家。

车,驶过村中,两个人跳上了车,继续向前开……

“这老家伙在家吗?”

“在!”

“有几个人?”

“四个,老婆、一个小孙女、还有一个不知道是谁。”

“金刚,一会你带队指认,趁着现在大家注意都在煤场,抓完就走,千万别被围住!”

村长府第最好找,亮堂堂的六间二层大瓦房,是村里最好的!大厢货屁股朝着大门的方向,门一开,里面藏着的四个民兵合着杨伟和轮子,径直冲进了毫不设防的村长家。

“就是他!”

冲进家里,金刚指着在屋里来回踱步的一老头说道,摸了两天了,早瞅准人了。

“你们是谁!?”金根来一下子被吓了一跳,呼拉拉进来六个大小伙都不认识,四个穿警服的,心下了忖,坏了!

“警察!”

杨伟掏出唯一一副从派出所要来的铐子,那村长还没反应过来,俩大小伙一左一右挟着,杨伟上前“嚓”得一声,铐上了!

几个人不容分说,架着老头往外走,后面的村长媳妇抱着孙子哭喊着他爹、他爹就奔出来了!

民兵,回头有点不忍地看着场长,杨伟,一难色,一挥手,走,冲出村,不能停……让村里人围着,该哭的就是咱们了!

老头被四个大小伙拖着上了车,后厢的大门砰地关上了,村长媳妇被挡在车外,大人小孩一起哭,要待挣扎的金根来被强摁到了车里!黑暗中,正自挣扎着的金根来听到了有人冷冷地说了句:“金根来,你现在知道难受了,你在砸场子拉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人被你害得也这样难受,煤场原四十多个工人和他们家属,也和你老婆一样难受……你既然敢欺负别人,就不要怕被别人欺负……煤场和你无怨无仇,每年还要给你几万耕地补偿,今天咱们这新账老账,一起算算吧……”

金根来的心一下子凉了,比背靠着的车厢还凉……

……

近了……近了……越近了……煤场就在村民的眼前。两头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的!

毫无任何花哨,愤急了村民直接朝门外挂着治安室标志的上手了,就见得大大小小的石块、煤块乱飞,唯一的一个窗玻璃霎时四分五裂,不解气地的村民们锄头、锹把捅着活动房,劈劈吧吧的一通乱响之后,活动板轰然倒地,印着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的蓝底标示牌,被村民们狠狠地跺上几脚……

在不识法律为何物的村民们眼里,法律和脚底这张标牌是等同的!……砸完了治安室,没多想便冲着进了煤场……

杨小孬一挥手,后面的王虎子一拉闸,轰轰然的粉碎机开动了……自吸式泵开动了,机井中的水开始进罐了,旁边弥漫着一股臭味……十几条开始兴奋的大狼狗,呲着牙、吊着舌头、跃跃欲试地乱吼……一时间和村民叫嚣的声音混为一股乱糟糟的杂声,谁也再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声音……只有一个感觉:乱!

唯一没乱的是民兵们的阵形,刚刚进门的一干村民,前头跑着的几个看这架势,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脚,人倒还在其次,那十几条狗可太恐怖……不过缩不回去了,后面的冲着挤着前面的,一窝蜂地进了场子里,足足有三百人上下……

“放……”杨小孬喊话筒放在嘴边,厉声喊了句。

三辆装载机的机斗,轰隆一声全倒下来,三吨沫煤粉全部倾泻在村民的面前,扬起了一片煤尘,冲在前面的被盖了个灰头灰脸,咳嗽着,在身上拍打着,不迭地往后退……

唯一没有戴护具的杨小孬擎着喊话筒叫起来了:“金村村民听着,今天早上,你们村十六人已经被派出所拘留,罪名是偷盗煤炭,刚刚你们已经砸了公安局在场外设的治安室,这是犯罪,一切犯罪行为都要受到法律严惩……我警告你们,再向前一步,一切后果自负……我警告你们,再向前一步,后果自负……”

杨小孬厉声厉色的喊声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村民被扬了个灰头灰脸,这阵势更乱了,后面的往后退了退,但前面的人,莫名其妙就被干了这么一下,还真有点上火了……

“操死他……”

“砸砸……砸烂狗的……”

“吓唬谁呀?……”

“交人,让他们交出人来……”

“不交人,咱们也抓人!”

人群里,躁动不安了,吐着舌头的狼狗,叫嚣着跃跃欲试要往前冲,一队队装备严实的民兵看不见表情,不过看这架不好惹,十几根长管子拖着,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过这架势村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一下子戳在当地,没有再当出头鸟了……

对恃,对恃了两分钟……村民们哄在门口,没人走……煤场里的队伍岿然不动,虽然人数明显在劣势,可看得比村民还要有气势,这些人,好像也在等什么……中间间隔的空地,不到三十米,好像近在咫尺,好像随时接触到一起就是肉搏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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