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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色倾城(103)

第二炉,即将上场。

单勇扑了扑肩膀,几点黑黑的铁屑,那一霎那的光影让他若有所思了,此时才省得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跟着调子吹奏。不过在绝对的景观面前,任何的语言描述、任何背景和音乐衬托都显得苍白而多余。看着现场,黑黝黝的脊背、火红的炉膛、剽悍的雄性躯体、粗犷的工具、古老的号子,本就是一副不需要任何点缀的景观。

单勇若有所思,持呐在手,咬着苇哨、手捂着音孔、鼓足了中气,脑海里掠过的,也是一幕让他无法忘却的光影。

“嗨!”又一声号子响时,铁水飞向了天空。

单勇猛地一鼓中气,一声激昂、尖锐、铿锵的唢呐音压住了所有鼓乐音,随着铁水直冲而起,几乎到了高B调的极致,那声刺激得身旁几位直捂耳朵。

起……再起……

铁花绽放的刹那,唢呐声在高B调上连来几个颤音、几个回旋,没有什么曲调,就一个高音,就像憋在心里的话,单勇要鼓足劲吹出来。激昂到了极致仿佛带着一股苍凉的味道,响彻在铁花绽放的上空,随着一闪而逝的铁花回旋着,仿佛是对这绚烂无法留住的遗憾、又仿佛是对这璀璨光花不能长久的慨叹,只能随着这最美的光影,渐渐地消失它的声音。

唢呐,声音停了。

扑簌簌的铁渣掉下来了,像焰火的泪水,不过最美的光影留在了所有人的记忆中。

单勇闭着眼睛,第一次吹得有点大脑缺氧。仿佛是幻影在眼中掠过,仿佛这唢呐音,就像曾经的哨声一样,能引得佳人回眸,只不过遗憾的是,那个倩影也像这铁花般一闪而逝,无法追寻、无法留住……

他没有注意到,摄影师的镜头从声起就捕捉到了他,这一声异响,似乎就是为铁花而奏,说不出的契合;也没有注意到,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他,刚刚的声音,没来由地让人心悬得老高。更没有注意到,在隔着不到几百米的荫镇宾馆楼顶,有让他曾经辗转反侧的身影,在这一时间,看到了他,轻轻地,手有些颤抖地放下了望远镜,那声音,也许只有她听得懂,听得懂里面是心底渴望的呼唤、辗转反侧的思念。

回眸时,父亲左南下和姐姐左熙蓉也正收回了眼光,左南下笑着道:“这是只吹了一个音节的高B调子,有点跑调,不过挺适合这个场合,有点味道。”

随行的都善意地笑着,只顾看铁花绽放,倒没有注意听音乐,直到那声异样的唢呐调子蹿起来,都听到了。宋教授也通乐理,直说这好像是《凤求凰》那一节调子,虽然跑调,可跑这么高的调,倒也罕见,而且这调子和铁花绽放,有那么点说不出来的契合味道,不像胡吹的。

正说着,左南下看女儿时,却不见人了,招手附耳和生活秘书耳语着,这位秘书紧紧张张地追下来了……

※※※

“嗨,我说你那个队的,有这么吹的么?就你中气足、吹得响呀?”

乐队的指挥在训着单勇。把《龙腾虎跃》全吹跑调了。

单勇放下唢呐,转身走着,自动离场了。却不料横生枝节了,那铁花队的领队,一位四十出头的壮年汉子,直喊着:“后生,吹得好,再来一嗓子。”

“等等,别走……就你刚才那个音,再吹一个。”秦导演也追上来了,直拽着单勇埋怨着,吹了一下午了,就刚才这一个调子还凑合,拉着人还不让走了。

这下把乐队都搞得不明所以了,放着好好的调子不弹,这不乱弹琴么,导演直上前来,解释着这调子和焰火绽放的场面很契合,一会儿铁花上天的时间,乐队放低两拍,就这一个调子尽量往高蹿。和铁花绽放的时间同步。单勇倒好,直接被导演拽着进铁花场地了,和那领队站到了一起,却不料刚站定时拿起唢呐时,手一哆嗦,差点拿捏不稳。

眼中,终于看到了寻觅一天的身影,正奔着前来,被现场的警察拦住了,就站在现场的最前沿,笑着,向单勇挥着手,就像凭空从天上出现一样,在茫茫的人海中只为相遇。那笑里,仿佛也是久寻未见的兴喜。单勇下意识地就要奔迎上去,不料被领队一把揪住了,还等着吹奏呢,这个简单,单勇一憋中气,跟着号子,又一声激昂的调子直追铁花,声音随着铁花回旋在现场的上空,久久不断。

这一次,是心花跟着绚烂的铁花怒放了……

第一卷 象牙塔里的幸福生活 第57章 相看不厌喜相盼

心花怒放的单勇一口气吹完,顾不上理会领队的喊声,更顾不上理会导演了,迎着簌簌而下铁渣落到身上,头上,大踏步朝左熙颖奔来,直奔得扔掉的唢呐叮当作响,直奔得心喜欲狂,直奔得脚步踉跄,奔到左熙颖面前,那眼冒金星的感觉,似乎还有不相信似的。

左熙颖也是一脸喜悦,上上下打量着打扮得有点变样的单勇,相顾兴喜的眼神,似乎都没有想到这种场合下重逢,单勇乐得无以表达此时的兴奋,站定的瞬间,伸手就要来个情人式拥抱,却不料左熙颖仿佛已经早有准备一般,一闪身让单勇抱了个空,看着单勇闪了个趔趄差点摔一跤的样子咯咯地笑着,周围的群众也在笑,笑意盈然间,左熙颖拉起单勇的手,直奔出了人群之外。

奔了好远,站定了,回头时,左熙颖在笑,像有点嗔怪地笑,有点意外之喜地笑。单勇也在笑,呵呵傻笑着,两人牵着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久别重逢,总是说不出的喜悦,而千言万语,却是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半晌,两人相视几乎是同时出口了,几乎同时说着:

“为什么不打电话?”

然后,又是同时愕然,异口同声说着:

“我打了。”

噗噗两声,都笑了,左熙颖眼睛好似有点生气地看着单勇,道了句:“骗人,我快两个月都没接到你的电话了。”

“不会吧?从学校走第二天我就打电话了,关机……后来我还到凯莱悦酒店找你,才知道你们已经走了。”单勇道,好不懊丧。

问着打电话的时间,左熙颖也气忿了,像老师训学生一样手指戳着单勇道着:“你笨呀你,不会挑时间再打么?专挑我在飞机上关机时候打呀?后来为什么没打?”

“我……”单勇讪然一笑,难为道:“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这讪然带着几分大男孩的羞赧,左熙颖扑哧声笑了,笑着斥道:“我还真不想见你,我打了两次电话,在家里打过,前些天来潞州的时候也打了,你怎么停机了?”

“啊?你……你什么时候打的?”

这下单勇傻眼了,问着时间,一闭眼睛一拍脑门好不懊丧解释着,恰是雷大鹏拼酒光荣住院,自己的手机被那帮学生打欠费的那次,之后……在捉马乡那穷僻壤里,等补上卡手机通了,怕是师姐也心灰意懒了。

巧了,都失之交臂地巧了,这个误会得好让人遗憾。

而更巧的是,本以为已经是过客的朋友,又不经意地出现在民俗婚庆的现场,那一天,父亲带回这段录像来时,左熙颖被摄影里这哥仨逗得开心了一晚上。

就这么相对站着,就这么互视着,好似看也不足,也好似千言万语,除了问候却不该说什么,眼中的师姐眉如新月、眼含微笑,白皙的面庞被庙会的灯光映得忽明忽暗,还是那么的动人,和记忆中的影像找不出更多的差别来,分别就像短短的一瞬间,就像刚从城隍庙的小吃市场牵手出来,就像刚从潞院里散步归来,好半天单勇才嗫喃着说了句:“师姐,我挺想你……我还以为都见不到你了。”

扑哧声左熙颖掩鼻轻笑,看着有点局促的单勇,逗着单勇道:“想我什么?”

“什么都想,呵呵。”单勇笑道。

“不会又想我陪你进保卫科吧?”左熙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