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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色倾城(175)

“呵呵……陶老弟呀,你胃口不大呀。”史保全半晌才笑着道:“要您担心您店里的供货呀就不必了,断不了货,驴园的存栏最终还要在潞州市区消化,怎么能少了您这第一大户的帮衬?”

“那我就放心了。”陶成章心放肚子里了,一看史老头笑着,马上省悟了,直问着:“老爷子,您说那什么胃口?”

好不讶异的口吻,似乎想到了什么,史保全笑着道:“就销驴园的存栏我还用找你呀?我坐家里,市里找上门磕头求货的多得是……我这次的来意是呀,难道你没有想过冻肉生意,那可比活牲口的量大一倍不止,只要你的耳朵没被驴毛塞住,应该听到点风声了吧?”

“这个……”陶成章不敢说了,没听说那是假的,早知道孔祥忠被抓了,冷库出事了,而且第一判断怕是眼前这位做的手脚,话到嘴边呢,又不敢说了。

住家怕贼、经商怕黑,这黑手能黑到什么程度你无法揣度,就像前两天还看着不可一世的西苑两个大户,转眼成了砧上肉案上鱼。商业竞争里别说赔上点身家,赔上命的都不稀罕,现在陶成章看史保全的眼神可带上几分敬畏了,原来看这史老头就是个农村文盲加法盲,现在嘛,怎么看怎么像吃人不吐骨头的老流氓。就那些事,一般人就会干,他未必干得出来。

他不敢说,史保全可不介意了,笑着一揽这陶老板的肩膀道:“十二家大中型冷库,多少都有点存货,全市的肉联厂、加工作坊日吞吐量多少,你心里有数吧?他们可是一天也停不下来。不过西苑一出事,一下子可是就要出现几百吨的缺口,能补上这个缺口的,潞州可找不出几家来啊。”

“老爷子,您是想……”陶成章眼前一亮,声音压低了,似乎发现了一个比驴园更大的市场。

“这就是找你的原因,你比其他人有见识,也聪明,而且能办成这事。”史保全心照不宣地道,想了想,直说着:“时间不多,等各家反应过来就没机会了,最少需要调动一千万,明天早上乡里信用社答应给我调三百万,剩下的你能凑齐吗?不要担心我骗你,钱我放你手里,让你操盘怎么样?当然,我更不担心你敢骗我。”

陶成章眼骨碌转悠了转悠,知道这是趁西苑出事要哄抬肉价,只要把零散的存货一扫,那身价自然水涨船高,看史宝保一眼,想了想这头老驴的手腕,再想一想反正存货得从自己手里走,咬咬牙,很决然地做了一个商人的决定,点点头:“能!”

“这单生意一赚,回头你得做个样子,出栏按我的价格走。”史保全又道。

“放心吧,我懂,老爷子,我一定把您的存栏价格抬起来。”陶成章乐了,此时判定这单生意应该没假了。

“对了,还有个事,西苑冷库扑腾不了几下了,你可别让他回过劲来啊。”史保全又道。

“放心吧,那事可大了,就那库,别说他自个的货,租凭他冷库的商户,他都赔不起。立马债主堵得他连门都出不来。”陶成章道,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反正他都是要倒的,谁在乎呢!?

“那就好,现在西苑正乱着呢,你抓紧时间到其他家扫货,明早联系。”史保全调过头来,几句已经说得够清了,陶成章小心翼翼把史老头送上车,回头却是急匆匆奔向车库,驾着他那辆奥迪,边走边联系上了:

“喂,老钱……你现在账上还能调多少钱,赶紧地,给我调过来,对,全要!这样吧,你人也来,我跟你说个事,当然好事了,得马上干……”

※※※

此时的单勇已经回到了晌马寨,后面的事他无从知晓了,引向更高一个层面的角逐之后,也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事了,他知道史保全手里还握着几张好牌,能调动穿官衣的就是一招,或许还有,对于这种既有匪性,又有狐性的老油条,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甚至于他觉得,这一场角逐的结果远比八一广场那场斗殴会更加惨烈。

这些,他都不太关心了,一天一夜,仿佛抽干了精气神,回家胡乱吃了碗饭倒头就睡,大鹏把证都送家里来了,撒了个谎瞒过了父母,自己躺在小阁楼上准备早睡时,却不料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对了,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呢,对于身边的阴暗也许他能洞悉,可无法洞悉的是千里之外的牵挂,是不是还在,是不是还尚存一念,是不是今晚依然有约。

此时,当报复后的快意消散之后,是浓浓的疲惫,即便在史家村得偿所愿,也让他无法抹去那种失落感觉。

是从此失去了我心底的坦荡,还是就此失去了我心里的最爱!?

单勇扪心自问着,似乎这两种曾经以为最珍贵的东西,都已经失去了。

坦荡,谈不上了,有时候连他自己也反感心里涌起来的那些恶念,总也找不出是哪儿横生出来的。

最爱,似乎也失去了,这一夜,手机再没有响起,没像往常一样看到师姐的短信或者接到电话,分别数月,第一次断了消息……

第二卷 吃货们的奋斗故事 第19章 樯橹烟灭谈笑间(6)

清晨的山间景象总是最美的,早起的鸟儿婉转的啼声,打鸣的公鸡嘹亮的叫声,给氲氤着雾气的山里景色添上了几分动感,响马寨错落有致的建筑,像一个镶嵌在青松翠柏中的世外桃源。

一大早,一辆奥迪A6驶上了晌马寨的停车场,很安静地停在单勇那辆破长安的边上,车里的人在等待时无聊地打开了音乐,放着一段平时最爱听的古筝,高山流水,叮咚的琴声和着车窗外的环境,说不出的契合。

是秦老板,此时的心境却和琴声和山景实不相符,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精神却像注射过鸡血一样兴奋,是一种在惊惧中的兴奋。养殖场上千头牲口炸群,冷库莫名其妙的氨泄露,这些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发生的事,生生地把几十年的奋斗成果付诸东流了。

终于打探到孔祥忠的确切消息了,被关进了第一看守所,透露消息的某领导电话里隐隐晦晦谈到,这一次危害公共安全事件,市长办公会议的决定是从严、从重、从快处理,而且是波及到整个贩运和屠宰行业。

如果能给他一点喘息之机,秦军虎相信多花点钱能摆平,哪怕有点时间,查查详细的经过也成,他相信,总能找到点端倪。可偏偏根本没有机会,不但孔祥忠没有,他也没有了,从昨晚开始电话不断,催要所欠货款的、催着要商讨货物赔偿的、还有追着要往来账务中欠款的,秦军虎干脆关机了,他知道,大厦将倾的时候,环伺将全是落井下石的人。根本无力回天。一个氨泄露而且隐瞒真相,直接把他推到了公敌的位置,过不了今天,冷库恐怕也要遭遇和养殖场同样的下场。

于是,拥资千万的秦老板成了无家可归的人。游荡了一夜,秦军虎却是鬼使神差地把车开到了晌马寨,此时想见一见那个剃着锅盖头男孩的期待特别强烈。

他很奇怪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怎么会发生得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一夜之间倾倒了蒸蒸日上的事业。怎么会哪怕一点端倪也没有看出来。这一行里的人他自诩也能揣摩透个七七八八,包括做储运的同行、包括肉联厂和经销商那群奸商、包括各地的供货商,包括驴园史家村那个老对手,可唯独没有看清楚的,就是眼前住着的这一家,隐隐他感觉到了,自己一生最大的错误就犯在这里。

吱哑声响,门开了……是早起的单长庆,秦军虎看了几眼,有点印象,曾经认识的人里,从巨富到赤贫的不少,单长庆就算一个,驴苑酒楼开张的时候,他和孔祥忠还去尝过鲜,那时候风光照人的单老板差不多和他能是个平起平坐的位置,不过此时,却是推着一辆手推车,车上推着扫院的垃圾和炉灰,打扮像一个乡下农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