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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色倾城(386)

单勇说着,瞥了陶成章一眼,陶成章和吉秋山下意识地避着那束质问的目光,再看方万龙,一个趔趄,差点站立不稳,另一只手伸着,像乞怜地要和单勇说什么一般,喉咙里呃呃几声,艰难地嗫喃着。

“我说过,今天和以后的规则由我来定,我说到做到。”单勇恶狠狠地盯着方万龙,一点怜悯的意思也无。已近强弩之末的方万龙终于力有不支,呼咚声,在单勇如狼如隼的眼光中后仰着栽倒,整个人躺着,手脚和脖子急剧地抽动着,嘴里嗬嗬有声,涎水流了一片。

口袋里,滑落出来一瓶药片,骨碌碌在地上滚着,他的眼睛看着越滚越远的药,手伸着,却是够不着,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心脏病犯了,钱中平痴痴地看着躺在地上抽搐的方总,咧着嘴,连他的涎水也要漏下来,不经意发现单勇盯他时,他浑身一激灵,跪着挪着,上来就要抱单勇,边挪边喊着:“别杀我……我我我……我什么都没干。”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吓得钱中平号啕大哭起来了,单勇冷声喊了句:“闭嘴。”

很灵,老钱一捂嘴,不哭了,就见得单勇厌恶地看了一眼道:“给你指条出路,从这儿滚出去之后,到公安局自首,把你这辈子干得偷鸡摸狗的事,还有他们干的,所一五一十都交待出去。”

“啊啊……是是,一定交待,一定自首。”钱中平凛然道,点头如啄米,心里暗忖着似乎逃过这一劫了,应声着,又看地上已经躺下仨了,又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噤若寒蝉,这大白天的,就搁这儿躺着三人,得多瘆人。

“老孙,没你的事,你站一边去。”单勇瞟了眼,孙存智几分感激了悄悄退到墙角,确实没他的事,仅仅是配方入股。剩下陶家这三位了,单勇对着那位并未谋面的吉秋山道着:“吉大叔,也没你的事,你在一年后才入股的。”

“小伙子,有事好商量,他们昧了你的钱……我,我,要不我们给你。”吉秋山小心翼翼地说着,回头看了姐夫一眼,这事情的演变到这个程度,实在让人后背发凉了,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一个欢欢喜喜的签约场,倒成了一个杀人坊了。

“谢谢,不用了,要是钱能解决,早解决了。”单勇挥挥手,示意让开,吉秋山想要说什么,连陶成章也挥手让他站过一边,不得不让妻弟让开了,陶成章推着女儿,让陶芊鹤离开,却不料陶芊鹤很拧,坚定地和父亲站到了一起,两眼同样不善地盯着单勇,不忿地道:“我爸没做什么,不许你针对他。”

“是吗?你爸一定没有告诉过你,怎么样把一个饭店整倒闭吧?”单勇问,眼睛没看人,却看着桌中央插的那把刀,血红的缨,无风自起,微微而动。

陶芊鹤愣着回眼看父亲,陶成章闭上眼了,舒了口气,怕这事假不了。单勇替他说出来了,直道着:“陶总很有儒商风格,体恤员工,嘘寒问暖,很得人心,您这得性很有欺骗性,最起码当年把我家店里的大厨给挖走了是吧?不但挖走了大厨,还挖走了半个厨师班……质检查说酱肉中含硝酸盐说不定也是您老的主意吧,对厨艺不通的人,不一定能掰扯这么清楚。”

没错,都是,单勇想得很清楚了,也查得很清楚了,那件倒店的事就像他今天策划的一样,有人出计、有人找人、有人挖墙角,而面前这位,是当年那个团队中精谙厨艺的一位,在他的手里,后来的驴肉香香满潞州也是始料未及的。陶成章闭着眼,胸前起伏着,同样苍老地说了句:“是,没错,这么多年你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看得很明白了,你也已经全部还回来了,我毁了你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其实你又何尝不是毁了我一辈子的心血。”

“真是强盗逻辑,坑来讹来的东西,居然会是你的心血。”单勇不屑道。

“不用争这些了,有什么你就冲我来吧,没错,是我做的,我不否认,你要真不做点什么,我还真心安不了。”陶成章道,软绵绵、苍老地说道,没想到这位看儒雅却是几人中最有胆量担当的,单勇腾身站起时,陶芊鹤瞪着眼叱道:“你敢?”

“我怕什么不敢,哼,假仁假义是你爸一贯的面孔……陶总,你很痛悔是吗?你身后就是窗口,打开窗就跳下去就心安了;你面前就有把刀,手握着,朝自己脖子抹一把也心安了。很难吗?”单勇弓身扶桌盯着,瞥眼那墙角那俩,根本不敢上来,跪着的钱中平,一个激灵缩着脑袋,差点就往桌下钻。

陶成章似乎受到刺激,睁开了浑浊的眼,鼻了里哼了哼道着:“我年过半百,既然你愿舍身,我又何拒?有什么不愿意的。”说着,脸上几分决然,伸手要拔刀,单勇愣了下,没想到这群人里居然有个狠角色。他要伸手拦时,一瞬间又缩回去了。

却不料有比他更决然的,陶芊鹤伸手快了一步,抢着拔刀在手,护着父亲,挡在他面前,不服气地瞪着单勇,一副拼命的架势。

疏漏了,碰上这位曾经的缠绵过的狠娘们,单勇可没治了。

两人虎视眈眈对视着,就像曾经的床弟中谁也不服谁一样,陶芊鹤看着一地躺着的人,胸中既有快意又有怒气,握着刀的指节直向,咬着的嘴唇泛白,似乎随时准备把刀捅向单勇一般。

“小鹤,你让开,这是爸和单勇之间的事,没你的事。”陶成章拉着女儿,陶芊鹤寸步不让,大嘴圆睁着吼着:“爸,你怕什么?不就挖走几个厨师吗,这事那家饭店没干过?我看他们今天谁敢动你……单勇,冤有头债有主,这个店是我爸辛辛苦苦这么年经营到这个程度的,你和他说不着。”

没有乞求,反而理直气壮,这父女俩,却是和单勇僵在一起了,隔着一张桌子,单勇看到了陶芊鹤不服的眼神,他叹了口,知道做不下去了,一指钱中平道:“那,陶总,像他一样,我就放过你……我不想害你,可你毕竟害过我。”

一瞥眼,陶芊鹤看到了钱中平抖索跪着,跪着的地方一地便溺,丑态不堪,而且单勇给的这个极度侮辱把陶成章也气得颤抖,嘴唇哆嗦着咬牙切齿地道:“你……你欺人太甚。”

气得语无伦次,气得站起直指着单勇吼着:“有种你就上来,朝我这儿插上一刀……”

“你以为我不敢,还是认为我没有这个胆量。”单勇不屑道,朝着躺着廉捷吐了一口。

陶成章气得发抖,气得要拼命了。巨大的失落袭来,陶芊鹤的手也在抖,她以为,有她在,一切可以放得下;她以为,单勇不会这样为难她,她更以为,一切都来得及挽回,却不料她从单勇的眼中没有看到一丝柔情,没有感觉到哪怕一丝豁达,她手抖着,嘴唇颤着,眼皮跳着,蓦地一把把父亲挡在身后,眼睛簌簌而下几行清泪,始于伤心的决然是那样的激烈,激烈到单勇怔了下,就见得陶芊鹤一字一顿地说着:“好,我没想到,你和地上这些畜牲一样,也会这样侮辱我父亲,侮辱我们家……既然欠你的,我来还。”

说着双手握刀,用刀一扬,朝着自己的腹部扎下去,饶是单勇眼疾手快,趴在桌上伸手要抓也晚了一步。

噗声,刀身刺破了裙衣,裂帛的声响像旱雷响在单勇耳边,他眼一眨,血堪堪地溅在他脸上,他伸出去的手僵硬了,就在手前方不远处,陶芊鹤双手握着刀柄,刀身直没入身体。刀柄下,殷红的鲜血,汩汩向外流着。

他抬头,看到了陶芊鹤被疼痛扭曲的脸庞。

那脸上,却绝美的脸上,一颗晶莹的泪珠落下来,滴在单勇伸出的指尖上,凉意彻骨。

“小鹤……呜哦哦,小鹤……”陶成章扶着女儿,手在伤处颤抖,不敢去抚,老泪纵横着,悲中从来,号啕大哭着,单勇连滚带爬,一把把陶芊鹤抱在怀里,看着同样也吓傻了的兽医,失态似地喊着:“兽医,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