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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色倾城(520)

沉默中,伏在路外草丛里的几位,接到了滴滴的短信,村里准备起行了,这个时间恰到好处,东方刚刚露出了鱼肚白,武子起身,朝车旁坐着两人奔来了,他道了句:“村里起身了,需要三十分钟到乡中心村,如果队伍长的时间,时间要更长。”

“好,活动活动,我们也准备动吧。”单勇起身了,跺了跺发凉的脚,搓了搓手,武子似乎有点心神不宁,他问着:“单勇,就咱们几个,加上村里人也不抵事啊,万一再打起来,吃亏的还是咱们。警察拉得是偏架。”

“打不赢,以后棠梨再没底气了,非打不可。”单勇道,他似乎听到什么,望着远处,笑了:“这次非赢不可,而且是压倒性的。”

几人愕然了,顺着单勇的目光,他们看到一件让他们既振奋又担心的事,远处的二级路外,绵延的队伍缓缓地驶来了,拖拉机,三轮车、牲口车,浩荡的队伍绵延的一公里多,带头的,正是去而复返的韩黔,再回头看单勇时,他还在笑着,笑里带着几分狠辣※※※

……

“出事了,又出事了……队长,村里人都出来了,是不是又要干仗。”

有人窝在机械上看到了绵延而出的村中队伍,吼着刚和老板通过电话的唐向荣,一堆报废的轴承把唐哥愁得欲哭无泪,这一惊非同小可,攀上了机械顶,一瞅,差点吓得栽下来。他紧张地部署着:“狗子,老毛,快往回奔,让下头准备好,又他妈要整事。其他人,躲起来,要打往山上跑。”

他嚷着,几个队员听令,撒丫子往路下跑,边走边奔着电话报信,唐向荣也在联系着许中行,把这里的情况一说,吓得许中行半晌回不过音来。

好在没找工地上了麻烦,窝在机械里的工人看到了一幕让他们毕生难忘了场面,村里扶老携幼,老的拄着拐被两三个人搀着,小的还在襁褓里,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哭声,队伍缓缓过时,似乎根本没有准备找工地的麻烦,只能听到女人和老人呜咽的声音,这阴瘆瘆的,实在看着人心里又是泛酸,又是发怵。

唐向荣愣了,而且有点怵,要是打成这样还打不服,那该服的就是他了,他喃喃地,惊恐地眼神看着道:“我们要输了。这儿容不下我们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了末日来临般的恐惧,望着远去的人群,望着一地的机械,他颓然而坐,知道办了一件此生最蠢的事,这家伙不蠢,他枯坐了好久,做出一个决定,扔下五洲的工服,往山上溜了,他估计,万一无果,肯定要拿他这个队长顶缸,还是先自保再说。

又来了,又要来干上了,许中行先通知的是民警集中地,揉着眼睛从铺上一跃而起的警察听懵了,然后听到了集合哨声,从乡政府、从招待所,那些和衣而睡的警察不敢怠慢,听着乡所候所长的指令,分发着十几面盾牌,候所紧张地道着:“堵着路,千万别让两头接火啊,堵住就是胜利……谁嗓门大,过来过来,你们几个,负责劝服工作啊,一定要把群众的情绪稳定下来,一定要向大家解释,上面正在处理,今天就有结果……千万不能再发生流血事件。”

边说边走,警车排到了路面上,堵死了,大队的警察人挨人也搞人墙战术了,就在昨晚出事路面不远,严阵以待。

有位落后的警察不经意看到了墙上贴的东西,他异样地,凑上来定睛一瞧,然后呸了一句暗骂着。妈逼的,居然是市里的发文,要征棠梨村的地建水泥厂,怪不得干得这么凶。

接火了,先和警察接火了,一看是老弱病残加老娘们,警察们松了口气,不过马上提起精神来,这群娘们不好对付,排头的十数位在妇女主任带领下,呸呸呸呸……一片唾沫飞来,还没顾上擦,上下嘴皮得啵着,和警察理论上了。

最响亮的一句是:裤裆里没长鸟的货,只敢欺负老百姓。

※※※

五洲的工地也在蠢蠢欲动了,那是一个封闭式的环形建筑,里面的人刚刚起来,严阵以待,不过在单勇的望远镜里,他已经看到三辆大三轮悄悄开到了离驻地十几米的地方,当那边的口水仗把警察全部吸引走后,他手撮在嘴里,吁地一声嘹亮的口哨,伏在河沿下十余名身扛绳索的剽悍爷们一跃而起,向五洲工人驻地奔去,那大三轮上有人拉着长长的发动线,发电机突突突响了,冒着烟。最近处的一小型推土机一掉头,突突突向着活动板房驶来。

危机一下子近了,不少工人察觉了,大吼时,那推土机直铲上了双层的活动板,咣声一个大窟窿,十数条绳索远远地抛出去了,钩着房檐,吃劲的爷们号子一吼,哗一声,掀进了一大片,那玩得起劲的爷们再一吼,伸进河里的长管起作用了,水像毒蛇钻进字管子,凸凹上行,到了管口,齐刷刷三条水练直冲进宿舍里。

又一声哨声响起,却是单勇鼓着中气吹出来的,奔出来的工人突然发现外面更危险,一群人吆喝着,狂奔着,镐锹高举着,气势汹汹而来,吓得又往回钻,一钻进去,片刻奔出来的人更多,全是浑身湿淋淋的哆嗦,都成落汤鸡了。

武子和韩黔一下子笑了,这大清早一盆凉水的,别说干架了,不冻感冒就不错了。一管子把对方的战斗消灭了。

“上车,冲进乡政府,十分钟时间啊。”单勇喊着,武子开车,从路一侧怒吼着,跌撞着躲着人群,直朝乡政府开去,门闭着,咣声一撞冲进去了,带着单勇和候村长,候村长识路,指着房间门,韩黔利索,抬腿一脚踹开了,乡中心村的广播室。

此时,六时四十五分。候致富定了定心神,看了眼窗外,下了最后的决心。

打起来,又打起来了,有乡警在警车上看着一群来路不明的老百姓,几乎是追羊撵猪似地把五洲工地的工人满地乱赶,一多半被撵到了齐腰深的河水了,谁敢往上爬,直接就是一石头要不一锹把,给撵下河地越来越多,还有光着屁股没来得及穿衣服的,他紧张地汇报着:“高所长,打起来,又打起来了……谁?棠梨村的吧,和工人打,打得厉害了,一河道都是人……”

警察的防护线松动了,后面实在打得太凶,前面老娘们骂得更凶,稍一松动,几个娘们往前挤,警察使了劲堵着,却不料妇女主任来了个狠的,哧拉一撕胸前,露着半块大白肉喊着:“有胆再挡着,我们可全部脱了啊。告你们耍流氓,全村作证。”

排头的民警吓坏了,这村里的糙娘们可是什么都敢干,说不定还真敢脱了裤子。吓退了一步,一退成溃军,更多娘们手作势撕着胸口上来了,警察队被逼得,一步、一步、朝后退……

后队变前队,赶往工地的,却是更惨了,刚吼了声:“你们哪儿的,来棠梨闹事?”,然后哗声,水练朝他飞来了,把下面的质问给喷回去了。来了不过十几位民警,那经得住这架势,有人喊着揍警察时,他们齐齐往后跑,不迭地脱了警帽,窝到了墙后,打电话找支援,坏了……手机都淋了。

乱像纷起时,早起的村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热闹的,凑热闹的,越来越多,此时,村里的高音喇叭笃笃响了声,一个悲愤而苍老的声音响起来了:

“老少爷们,我是候致富,棠梨村村长,我有罪,今天的事是我带的头,与其他人无关,今天,在这里,我要为我们棠梨村父老讨回个公道……”

声音震耳发聩,不少没打懵着竖着耳朵听,那尚有战斗力的警察带队的慌了,吼了句道:“快去乡政府,把广播掐了,要坏事。”

来不及了,那声音更雄浑地喊着:“大家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工程队要对我们下手,原因就贴在你们家门,这里要建一个水泥厂,建厂的地方就在我们家门口,而我们却根本不知情……他们要把我们棠梨变成一个垃圾场、渣场,让我们将来子孙后代都生活在垃圾堆上,我们不愿意,他们就下手打人伤人。我们不到七百口人,打伤了我们七十八人,重伤十四人,到现在还没有全部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