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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志(249)+番外

“不!!”行云掌门猛地睁开了双眼,并挣扎着坐起了身,我始终一片黑暗,窗外狂风大作雨打残枝,沙沙声不绝于耳。

而行云此时浑身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他吃力的擦了擦额头,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止不住的颤抖。

窗外的夜空中划过了一道闪电,短暂的光亮映照出了他苍老的面庞,仅仅过了四年,此时的行云道长早已不见了当年仙风道骨的模样,他的头发枯白散乱,皱纹急增,整个人受了一圈,严重满是惶恐和不甘。

此时的他,就好像是一名行将朽木的老者,脆弱的不堪一击。

他永远都忘不掉四年前的那个夜晚所发生的事情,本来,他应当拥有一切,高高在上主宰众生,可就在那个夜晚,就在秦沉浮出现之后,这最后的梦境碎成了粉尘,剩下的,只有逃脱不掉,抗拒不了的无尽噩梦。

而这个噩梦,正是秦沉浮所赐。

行云蜷缩在床上,又一次老泪纵横,话说在四年之前,他当真没有料想到那秦浮沉居然会这么强,甚至已经超脱了凡人的境界。

本来他还以为凭借着自己多年的苦修,外加上那‘人形丹’带来的五行之气可以同秦沉浮抗衡,可哪里想到,就在他运剑冲向秦沉浮的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尽三十年过去之后,自己同那魔头的差距依旧由如云泥之别。

秦沉浮当晚连动都未动,只是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而就是那一眼,彻底击碎了他计划了半生的阴谋。

入魔的秦沉浮让自己的灵子术提升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境界,单以那意念之力就将行云死死的拍在了地上,趴在地上口吐鲜血的行云犹如狼狈的战败之犬,那一刻,在意识到了敌我的实力差距之后,惊骇之余,他的本能第一时间产生的意识便是想要求饶,可就在他挣扎着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愣住了。

那散发着君临天下气势的秦沉浮背着手俯视着他,双目之中满是不屑的眼神,似乎从未将他看作对手一般。

他此次前来,只是要兑现自己当年所说的话罢了。

秦浮沉一边从他的身上跨过,头也不回的又说道:“行笑比你,无论品格无论本领都强上万倍,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苟且偷生吧,小丑。”

行云一生,曾经有过无数名号,包括斗米观第十三代大师兄,斗米观掌门,世间最强正派高人,最接近神道的剑仙,活圣人。但这‘小丑’的称号,却还是头一次被安在他的身上。

而最让他感到耻辱的是,当时的他想要反驳,却如鲠在喉,是啊,在那一晚,多年的阴谋一朝丧尽,而且他还手刃了同自己共同修行半生的师弟,尽管如此,但他却连让秦沉浮杀他的资格都没有。

这不是小丑,这又是什么?

我们每个人小时候都有过对大人恶作剧的时候,当时的我们天真的以为自己的恶作剧毫无破绽,以至于所有人都发现不了,看到自己的计谋成功了之后还会沾沾自喜,以为自己便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

可是等到我们长大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当年的小聪明是那么的优质,大人们不是没发现我们的恶作剧,而是不愿说破,甚至还故意配合,他们在看到我们沾沾自喜的样子时,往往都会微微一笑。

那一刻,行云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幼稚,他以为自己机关算尽,所有的部署都天衣无缝环环相扣,甚至苦心炼丹十余年,就是为了能同秦沉浮一战。

但是残酷的现实还是狠狠的给了他一刀,在无尽的屈辱和恨意面前,行云望着慢慢走远的秦沉浮,当时的他已经听不见了那些正道人士们的惨叫,他只是惊恐的望着秦沉浮,内心极度不甘的他屈辱之情绪已经升到了顶点,士可杀不可辱,他想要吼住那秦沉浮给他个痛快。

可他发现,自己那一刻居然变成了个哑巴,他张开了嘴,但本能却让他不敢有任何的声音。

因为他的脑海里反复的都是秦沉浮之前的话:如果不想死,就苟且偷生吧。

如果不想死,如果……不想死。

就是在那一刻,行云彻底的败了,无论从能力,还是从内心,全都一败涂地。

四年后,夜晚的卧房之中,行云再一次回忆起了那驱之不散的梦魇,强烈的屈辱让他忍不住老泪纵横大声吼叫!

他嘶哑的吼声传出了卧房,传到了正殿,当时正殿中正在守夜的四名弟子听到了他的哀嚎之声,对此他们早已习惯,想来自打仙门山被枯藤老魔占据之后,他们被图南师兄所救,后来被迫搬到了崂山一代,虽然斗米观得以重建,但早已不是以前的那种规模了,斗米观的辉煌已经过去,这一点,所有的弟子全都心知肚明。

而他们对现在的行云掌门,除了因陈图南而敬畏之外,早已经没了先前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尊敬,虽然这四年中有图南师兄打理着一切,但他们早已经丢失了干劲,只当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再此躲避乱世,曾经的宏图之志,早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四年来,幸运掌门夜半哀嚎的事情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可他这都是一步步自己走来的路,又如何能让人怜悯呢?

话说那新的斗米观很小,正殿之后不远便是行云的卧房,而这正殿也不甚很大,四名职业的弟子们本来正在瞌睡,在听见了行云的叫喊声后,其中一名弟子叹道:“又来了,掌门的噩梦当真是越来越频繁,这个月还没到月底,便已经十余次了。”

他们被那间断的叫声吵得无法安歇,所幸便低声聊了起来,只见另一名啃着干粮的弟子说道:“是啊,现在掌门功力尽失,连五行圣剑都丢了,而行风师伯也换了失心疯,如果不是大师兄这几年一直扛着,只怕现在已经没有斗米观这个地方了,唉,想到这里我心里就有气,咱们以前那是何等的风光,曾几何时也有大把的前途,可现在呢?只能躲在海边的山头上吹冷风啃粗面饼,该死,该死。”

“行了,你知足吧。”第三个弟子叹道:“你也明白,如果没有图南师兄,恐怕现在咱们在江湖上连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而且好歹大师兄还给掌门争取到了个‘道圣’的名头,现在外面的世道上那么乱,群魔乱舞的,咱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不错了。”

“我实在不服气。”他说完之后,只见那剩下的一个弟子气呼呼的说道:“当初咱们上山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有机会成仙?就算成不了仙,在世上也没人敢瞧不起咱们,可现在呢?修真修真,真的快修出鸟来了,娘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撤呢,反正天下这么乱,以咱们的本事不愁没有出名的机会,不比在这里混着等死强?你们说呢?”

“要走现在就走。”

就在那弟子说出此话之后,忽然一声冷哼从殿外传来,而听到这声音之后,那四名弟子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转头望去,只见殿门被推开,夹带着一身风雨的陈图南走进了殿中。

只见陈图南对着那四人平静的说道:“要走现在就走,我绝对不拦着,只不过,如果你们下山之后胆敢以斗米道法行恶的话,我一定不会轻饶你们。”

在这四年来,新的斗米观其实都是陈图南一人苦苦支撑着才走到了今天,身为重情重义者,即便行云百般不是,但陈图南依旧为了报答恩情而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此时的他已近中年,这几年的遭遇让他看上去也略显憔悴。

但唯一不变的,除了他那不苟言笑的表情之外,还有他那颗侠义之心。

而在见到了陈图南突然出现之后,那四名弟子登时惶恐不安,本来他们也只是发发牢骚,而且他们也明白这陈图南的性子,如果他们当真有下山的那一天,只要在山下作恶被陈图南知道了的话,无论多远,陈图南都会前去惩罚他们。

他就是这样言出必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