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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老家(38)

作者: 文字之家 阅读记录

一锅烟烧完了,德绍没有再装旱烟了,他把烟灰在大樟树上敲落后,站起来重新把旱烟筒别回腰里,扛着渔盆转向红庙的河里去撒网。他感觉很疲惫,懒得走那么远去木坞口。

德绍到红庙河口下了河,撑着渔盆来到「鱼床」边的沙洲上,把「鱼床」上的水草清了一下,再到沙洲上把守「鱼床」用的棚搭好后,把渔盆抬过沙洲到下游去撒网。

他三下五除二地把网撒完了,撑着渔盆回到沙洲边,在这又黑又冷的夜里,快速地钻进塑料棚,他想好好地睡上一觉,到下半夜时再去收网。

德绍不是自己醒来的,是六旺把他叫醒的。

德绍躺下后又烦乱地想了一通后才睡着。在睡得正沉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喊他,他迷迷糊糊地钻出塑料棚,看到六旺带着村里的三个年轻人和两个知青站在他眼前,不解地问道:“六呢,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呢,好冷呀!”

六旺笑着说:“是啊,这天真冷,绍爷呢,不好意思啦,今天可能要得罪下你了。”

德绍被六旺的话说得更加云里雾里了,忙说:“六呢,什么事这么急呀?害得你们几个三更半夜冒冷跑来。”

六旺说:“绍爷呢,不瞒你说,生产队认为你打鱼、安「鱼床」是在走资本主义道路,派我们来割资本主义尾巴。”

德绍说:“六呢,你等下,听我说,我打鱼、安「鱼床」是靠自己的劳动养家糊口,没有剥削别人,怎么会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呢?”

德绍的话还没讲完,两位知青就带头喊起了口号,六旺马上招呼其他几个年轻人跟着喊。

口号声尖锐地划破夜空,但很快就被一片漆黑的红庙和静静的龙水河吸收了,不过相比之下,德绍的辩解显得更加虚弱无力,除了他自己能听到,根本没有达到六旺、两位知青还有几名年轻人的耳道里。

几遍口号过后,六旺伸手向这个小型队伍一示意,两名知青和几个年轻人不由分说地下到水里,操起镰刀把「鱼床」、篱笆都砍了。

六旺把德绍搁在沙洲上的渔盆推下龙水河后又用力地向下游踹了一脚。

德绍又想追下河去捞渔盆,又想劝止他们,急得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唉,六呢,……唉,你们,……唉,等等,……你们听我说,……唉,……

实际上,他既劝不住,更捞不到。

六旺他们一行人明显有备而来,目的非常明确,怎么可能听他劝。

被篱笆拦起来的河水在篱笆瞬间被砍开后,非常快地往下游冲去,人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怎么可能追得上那顺流而下的东西呢。

德绍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无奈地看着脱了位的「鱼床」、渔盆被河水快速地漂远,那些用作篱笆的荆棘和树梢纷纷四散开来被冲得向下游翻滚,不一会儿就漂过了河湾。

六旺带着他的队伍得胜而归,德绍看着他们扬长而去的背影,心里似万马奔腾翻滚,脑里却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是该回家,还是该继续呆在沙洲上。

第15章 年底分红

回家,如果兰香问起来,怎么回答呢?呆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德绍思忖着进退不得,干脆一屁股坐下来,看着龙水河里的河水泛出来的粼粼寒光,默默地掏出旱烟筒、旱烟盒和火柴,两手笨拙得几乎无法把旱烟装进烟锅里,划了好几下才把火柴划燃。

他对着旱烟筒猛地吸了一口,焦灼苦涩的浓烟充满了他的口腔和咽喉。

他想旱烟的味道一点都不好受,为什么那么多人却愿意吸它,甚至还离它不得呢?

是啊!有些事情真是说不清楚、想不明白,自南昌回来以后,兰香已经为他生了儿、生了女。

兰香不想生了,自己还坚持着要生,一家人的生活就如同这吸进去的旱烟一般焦灼苦涩,但自己还不是一样地离它不得吗?

几乎每天三更半夜都要到龙水河里来捞吃穿、讨生活,一天两天不来,心里挖抓得比烟瘾犯了还难受。

自安「鱼床」以来,夏天的蚊蝇虫蛇、冬天的冰霜雨雪都没能阻止得了他,多少个夜晚为得了一条大鱼而高兴万分,多少个夜晚为了两手空空而失望至极。

但龙水河呢,它每日每夜都这样慷慨地流淌着,从来都不索取回报。它会停下「哗哗」奔流的步伐吗?

不!不会的,谁也阻止不了它。用钢筋水泥修堨筑坝都没用,不牢实就被冲垮,牢实就被漫过从上面飞驰而下。

自己自作聪明地建了两道篱笆,想拦住水、拦住鱼。拦住水了吗?拦住鱼了吗?没有,筑篱笆的树梢上的树叶稍多一点就被冲得不见踪影,上「鱼床」的鱼相对龙水河来讲,连九牛一毛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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