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别动(154)

作为回报，袁纯也有一下没一下地蹬着船，带着游船划向了人迹更为罕至的后湖。

只是过了一道桥，碧波荡漾的清澈湖水，便以此为界，变得污浊和死气沉沉，湖面上还飘着一些腐烂中的树叶……

王与仝不明白，有点小洁癖和强迫症的袁纯，为何丝毫不在意这些，却偏偏要到这里来。

这所谓的后湖，更像是一潭死水，所谓的静水流深，更是增添了人内心的望而生畏。

一个四个柱子均沉浸在水中的亭子，一座半成品的桥似乎不甚干净——

袁纯远远地指着那座桥，指挥着王与仝赶紧向前蹬，然后将船停在了岸边，带着王与仝一起上了岸、翻上了桥……

对，这桥还没有修建台阶呢，只能翻爬上去，王与仝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远远地总觉得这桥有点奇怪，原来桥内桥外都密密麻麻地写着字，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写完了少年人对思慕之人的告白。

出现最多的是「xxx，我爱你」、「xxx，我喜欢你」、「xxx，等我18岁来娶你」、「xxx，希望有一天你看到」这样热烈而幼稚的话。

也有一些另类的，比如「xxx，我恨你」、「xxx，你去死吧」、「xxx，你是个大傻瓜」，或者「xxx到此一游」的经典落款。

用小刀或者其他硬物刻的，也有用黑色记号笔写的，字迹大多粗糙而难看。

“我们小时候，几乎每年春游都会来这个城中公园。这里有湖、有游乐场、有动物园、有图书馆、还有烈士陵园……老师们就喜欢这里的省事和方便，而我们其实最讨厌来这里了。”

“为什么？”

“老师喜欢的，我们都不喜欢。所以，老师不喜欢的，我们偏偏要喜欢。”

“比如说，这座桥？”

“这是秘密基地啦！其实，这座桥本来是好好的，但是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在上面写了这样的话，然后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在这里写上各种真心话，美好的、丑陋的，都有。

公园管理处迫于压力，就毁坏了这座桥的两侧台阶，以这是一座废桥、没钱修理的理由拖着不管。你知道，老师家长最怕的是什么？”

“早恋！”

“你就不能不那么反应敏捷吗？”

“那我，下次一定记得要多思考一会儿……”

袁纯白了王与仝一眼，继续说道：“反正，老师家长视这里为洪水猛兽，每次都再三叮嘱我们不要来后湖，也不明说是不允许我们接近这里，而是吓唬我们说这里挖出过古墓，会有散落的尸骨，兼之人少，不安全之类的……”

“我敢说，这个理由，不太高明。十几岁的孩子，真是好奇心重和傻大胆的时候。”

“你说的太对了。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不知道的，比如说单纯的我，乖乖女、好学生，不也在同学的引导下前来一探究竟嘛。”

“那发现了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没发现，就是看见了这些话，会变得耳红心热。太不要脸了，但大胆地又让人向往。我和好朋友，几乎曾经仔细地看过每一条留言，然后就发现了一些秘密……”

“发现了熟人的名字？”

“你怎么全知道啊，难道就这么无障碍啊！”

袁纯非常不满某人过于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

“也不多，就那么两三个，还得考虑重名重姓的情况存在，因为和我们熟悉的某个名字相关联的另一个名字，是陌生的。”

“理由相当充分。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啊。这种东西，就是第一次看到了新鲜。而且是不良少年的聚集地，我们只有在人多的时候，才会大家一起过来凑热闹。不过，当时，内心也会有点小小的期盼，希望自己的名字也能出现在这里……”

“想体验被人暗恋的感觉？”

“算是吧，反正一直都未能如愿。后来，我才知道，很多人是用了化名的……想想也是，太不安全了。唉，你在干嘛呢？你你你，怎么还随身带着刀啊！”

“瑞士军刀，旅游居家打家劫舍涂抹刻画必备之良品！”

纯纯欲动，统统别动！王与仝新鲜刻下的这八个字，犹如他的人，在一众新老留言中格外地显眼，字凌厉中带着风骨，玩笑中又意味深长……

纯纯，统统，仝仝……袁纯被叠词的「仝仝」给恶寒了一下，不知怎么的想起来四川人对生活的撒娇方式，什么土豆片片、鸭血块块、青冬瓜瓜、鹌鹑蛋蛋……

如今，这王与仝仝，不知道发什么疯，也居然在这座暧昧的「芙蓉桥」上刻上了字。

突然，年少时，所不明白的为什么偏偏选择这座芙蓉桥的疑惑，全解了，原来这就是藏在白居易《长歌行》中的一句：芙蓉帐暖度春宵……真是太邪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