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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大神(143)

七月的哈尔滨很热,就好像一个笼屉,四处奔波的商贩以及身材高挑的女孩子们都露着大腿从我身边走过,我提着行李,闻着这个城市在我心中还没有陌生的气味,面无表情,只是心中略感凄凉。

那些曾经跟你一起上路的人,却没能跟你一起回来,虽然彼此有过约定,但是约定却渺无期限。

我有些不敢想我是怎么跟苏译丹道别的,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我走了,但说出口却倍感沉重,出了那病房的时候,苏译丹抽泣的声音仿佛还在耳旁。

我却不得不走,我很明白这一点。

竹子不知道这其中之事,他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本不相同,这一点我早就明白了,就像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同一样,他只是塞给了我两盒烟,让我上车抽,然后叫我到地方给他打个电话,多少年的朋友,其实不用在多说什么,这个我也懂。

道安送我上车,火车离开了辽宁,回到了黑龙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下车之后,我给韩万春打了个电话,老东西挺想我,于是便让我去了他家。

我也很清楚,这老混蛋哪是想我了,丫是想钱了。

不过这也很好,我现在也想钱,我们算是各取所需。我到了韩万春的家,老家伙最近似乎手头很紧,又是满地的泡面袋子,看在眼中,都有一种这老家伙是不是给五谷道场做代言的感觉。

但即便是如此,他也带我下楼找了家小面馆为我接风,他说上车‘饺子下车面为君接风来头蒜’,我没有搭理他,这都是小事,之前我俩通了几次电话,该说的都在电话里说了,老家伙最紧挺惨的,他对我讲,说是最紧貌似又有地方官想要提政绩,这算卦摆摊儿之类的活计算是糟了殃。

我当时一天没吃饭,真有些恶极了,于是便对他说:“叔,你就放心大胆的整吧,从今天起我一直跟你干,跳大神唱大戏,搬砖头拉水泥,能挣钱就行。”

韩万春天性懒惰,由于电话里面也说不明白什么,如今他见我这么认真,便有些好奇,对我打了个哈哈,然后说道:“嗨,这孩子,跟着你叔干,还能让你板砖拉水泥么?再说了,钱嘛,够花就行,你这孩子就这么缺钱?”

我点了点头,喝了好大一口面汤,觉得肚子里充实了,便对着他说:“只要能挣到钱,让我干啥都行。”

“成成,那……明天接茬儿跟我发名片去吧。”老家伙有点莫名其妙的望着我,喝了口啤酒,小声的嘟囔着:“这孩子受啥刺激了,怎么忽然转性了呢?”

我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尽量的让自己吃的饱一些,当晚,我发了高烧,可能因为是背后那纹身的关系,迷迷糊糊间,天旋地转,苏译丹的脸似乎老在眼前转悠,我想起身去抱她,但是却动弹不得。

第二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头上垫着湿毛巾,韩万春早就醒了,他递给了我两片药,然后问我:“你这到底咋了是。”

我摇了摇头,吃了药喝了水后稍微好了一些,只见韩万春一边烧水泡面一边莫名其妙的说:“这孩子,是不是真受啥刺激了……说了一晚上胡话,哎?阿喵是谁?”

之前似乎跟家里说过已经找到工作了,所以不用再通知奶奶,等到我的脑子没那么迷糊了的时候,我便起身跟韩万春说要去干活儿。

韩万春见我感冒,就想让我休息,但是我却不能休息,他见我如此执着,便也答应了,毕竟他兜里也没什么钱,于是就带着我去了一处地下通道里卖艺,我和他隔得老远,在这里弹着吉他,心中却早已飘到了沈阳。

这一天,只是让我适应适应,好在以前也干过这种事情,所以也不算困难,等到晚上的时候,韩万春收了摊子,乐呵呵的叫我回去吃饭,我摇了摇头,对他说还有事没做,让他先回去了以后,我就去了花圈店。

许久没见的钱扎纸当时正在门口蹲着,一边抽烟一边自言自语,我大概能懂,这小子估计又是在跟鬼扯皮呢,他见我大老远的走来,便眼前一亮,笑呵呵的起身对我说:“嘿,姚子,老长时间没见,上哪儿‘开荒’去了?”

我笑了笑,然后对着他说:“出了趟远门儿,陈叔在家么?”

钱扎纸笑着引我去找陈歪脖子,陈歪脖子的脖子还是那么的歪,他见我找他,有些意外,便对我说:“姚远,咋了这是,老韩有事让你来找我?”

我摇了摇头,然后对着他说道:“不是春叔有事找你,是沈阳的一位老道长有话托我带给你。”

“沈阳的一位老道长?”那陈歪脖子愣了一下,我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他说:“是的,玄嗔道长,你认识他不?”

那陈歪脖一听到玄嗔俩字,顿时十分的欣喜,只听他慌忙拉着我坐下,让我仔细说来,老爷子之前跟我说过,如果这陈歪脖子要问的话,我就如实说来,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我当下便将我如何去沈阳,如何遇到玄嗔,如何那双头蛇妖现世之事说给了那陈歪脖子听,钱扎纸在一旁听的渍渍称奇,似乎我讲的故事很是惊心动魄,那陈歪脖子听我讲这件事也听的十分惊讶,我对他说完这件事的始末之后,又对他讲出了老爷子托我带给他的话。

他听完之后,眼中似乎流露出了一抹凄凉,但是这抹情绪转瞬即逝,只见他对我笑叹道:“我哥看来真的想开了,也省心了,他的脾气,也真的该改改了,但是一个人一个活法,想要真的什么都放下,又哪能那么容易?”

他这句话说的极为感慨,我倒是听的有些莫名其妙,只见他说完之后,便歪着脑袋低下了头,似乎在想写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对我说:“真像他说的,只是苦了你们这些小孩儿,你是个好小孩儿,有股子倔脾气,你放心吧,如果以后有工作的话,我一定会通知你,店里的东西你要用就拿去用,钱不钱的无所谓,这小子也会帮你的,我特批他可以跟你一起耍。”

钱扎纸嘿嘿一笑,然后对着我做了个鬼脸,我听着陈歪脖子说完后,心中不免有些惊讶,心想着这玄嗔老爷子的话够好使的啊,果然被他料中了,这陈歪脖子真的会帮我,于是我慌忙致谢,他摆了摆手,然后叫钱扎纸带我去吃饭。

出了门后,天已经黑了,我回头望了望,那陈歪脖子坐在凳子上沉思,两旁尽是花圈,我有些不明白,于是到了饭店后便对钱扎纸说道:“你老板看上去好像有点不高兴啊。”

钱扎纸瞪着眼睛回头瞅了瞅,然后对我叹道:“估计是你刚才的那些话吧,那个老道我虽然不认识,但是他叫我叔也‘放下’,但是估计是我叔舍不得我婶儿和孩子。”

“什么你婶儿和孩子?”我愣了一下,便问钱扎纸,钱扎纸一边掰着筷子,一边对我说道:“就是我婶儿还有他们的孩子了,啊,对了,你看不见,就是我叔身边儿的那两个鬼。”

说到了此处,钱扎纸便对我讲出了他老板的秘密,原来他那老板之前有过一次婚姻,那时候他还年轻,满脑袋里面都是想挣钱的念头,终日奔波在外,对家里的事情不闻不问,在外面受了气,往往还发在老婆身上,于是夫妻俩便经常吵架,直到有一天晚上俩人又吵了起来,两口子吵架一般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但是你一言我一语之间,就动了真气,那陈歪脖子一时冲动,对着妻子破口大骂,让她滚蛋,她妻子当时十分伤心,于是便跑了出门,哪想到,这一跑竟出了祸端。

钱扎纸说,陈歪脖子其实也没多大的脾气,见自己媳妇真跑了,也有些慌,便想追她回来,可是他的那媳妇因为伤心,竟越跑越快,跑过马路的时候也没看红绿灯,竟然被一辆大卡车撞飞了出去,之后一命呜呼,一尸两命。

“一尸两命?”我听到了这里,便有些惊讶,钱扎纸点了点头,然后小声的对我说:“跟你说你可别四处乱讲,我那婶子当时其实已经怀孕仨月了,但是我叔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