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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钟(女儿楼系列)(8)

翻身的声音响起,树三少伸了个懒腰,睁开眼。

“黑了?”他自言自语,声音是刚睡醒的沙哑。

没有人理他。

树三少也不介意,鼻子用力吸了两下,突然道:“婆娘,你身上怎么一点也不香?”

“起来。”白三冷声道,对于他的问题没有任何想回答的意思。

燕槿初感觉到额头隐隐作疼,那一刻分外地希望树三少就这么一直睡下去,永远也不要醒来。

“肚子饿了。”树三少摸着自己的肚子嘀咕,果真听话地爬了起来,看到灯映帘帷,以及正在谈话的人们,眼中浮起瞬间的迷茫。

白三将面前新上的热食推到他面前。她平生最听不得肚子饿这几个字,那会让她产生相同的感受,即使明知自己不饿也会想往嘴里猛塞食物。

树三少看到吃的,眼睛一亮,再也无心理其它事,也不用筷子,就这样用手抓着大吃起来。

燕槿初从未见过这种粗鲁的吃相,不由有些反胃,但是见他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吃上面,心里多少是松了口气。连她自己也没察觉,下意识中已经对树三少产生了些许忌惮。

“燕当家提及幻帝宫,不知有何用意?”

赵氏老大的声音响起,将燕槿初的心思从树三少身上拉了回来。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忧郁。

“因为在二十年前,先父在无意中从先祖所留的一副卷轴中悟出可能是到幻帝宫的地图,并花了数年时间破解,最终找到了该处。”

“燕姑娘你是指,真的有幻帝宫这个地方?”古易侠半信半疑,却被成功地提起了兴趣。

阴极皇唇角浮起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回过脸向听命站得远远的乐女们道:“你们先下去……别忘了,在本尊回去前把身上沾的臭味洗掉。”

众女领命,衣带飘飘地去了。

树三少嘴里正塞满了食物,闻言抬起眼看向他,然后又看了看天,含糊地说了两个字,又继续吃自己的东西,并没找茬。

好晚!白三想如果自己没听错的话,他说的应该是这两个字。心中微感诧异,总觉得他睡醒后变得有些不同,好像少了些精神。如是想着,便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是的。”燕槿初见树三少对阴极皇似有意若无意的挑衅没有反应,方才回答古易侠的问话。

“先父确实找到了幻帝宫的所在,并且也顺利地抵达了其入口处,只是……”

“只是什么?”她只是稍稍顿了一下,赵氏老二已急切地接了口。

“只是却怎么也无法进入。”

先后几声惊讶地啊声,显然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为何?”赵氏老大问。

由始至终,他都听得很认真,而且为人稳重沉着,因此燕槿初对他的印象极好。闻问,摇了摇头,语气温和的道:“槿初不知。”待看到他眼中浮起诧异之色,才又接着道:“先父因始终勘不破幻帝宫之谜而抑郁成疾,临终前曾让槿初发誓,有生之年不得去探幻帝宫。”

众人沉默下来,静得只听得到山风呼啸以及烛焰扑动的声音,还有就是树三少咀嚼食物的吧唧声。

隔了半晌,燕槿初似乎平息了微微激动的情绪,再次开口。

“因此,若在座诸位谁能进入幻帝宫,槿初愿以身相许。”

这才是她桃花宴的最终目的。

第四章

探幻帝宫之行定下,过渊的五人无一退出,即使在燕槿初警告过可能会有危险之后。白三与他们同行,以作见证。

据燕槿初所给地图所示,幻帝宫位于泠西东南方一个叫塞巴的寨子附近。泠西多山,山势绵延数千里,丛林莽莽,本是一个穷僻之地,虽然近些年在燕子寨以及各路势力相互配合促进经济发展下繁盛直追南边诸地,但是泠西的东南方深山之中却因山势险峻交通闭塞,仍然处于极度贫困当中。

六人都是特立独行之辈,彼此互看不顺眼,并不愿一路同行。于是约定十日后于塞巴会合,便各自分道扬镳了。

白三独行,专捡荒僻无人之处行走,傍晚时分途经一个小镇。

甫一入镇,便觉得有些异样。但见天还未黑,却家家闭门锁户,路上空无一人。她只是稍停片刻,便又继续。

有一家客栈尚未关门,她想了下,于是走了过去。

客栈里没有客人,只有一个伙计模样的矮胖汉子正背对着门一声不发地收拾桌椅。白三站在门口,整个小镇竟然只听得到长凳倒放上桌子的碰撞声,安静得近乎诡异。

“要间客房。”阴阴的,她开了口。

碰!汉子手上的长凳砸在桌子上,他僵硬地扭过脖子……

“鬼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直冲云霄,接着是一阵凌乱的噼里哐啷声,那人撒腿就往后院跑去,一路带翻桌凳无数。

白三神色木然,丝毫不为自己引起这样的恐慌而感到愧疚又或者郁闷,她静静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举步进入,对于满地翻倒的桌椅板凳视而不见。

厨房里还有未卖完的包子镘头,和一些卤肉。白三就在里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将肚子填饱,然后去找房间睡觉。虽然身性孤僻,但是她并不喜欢睡在荒山野岭。

在往后院去的路上遇到了转返来的伙计,他似乎已经定下了神,正躲躲闪闪地往这边走来,见到白三,脸上血色顿失,差点又要落荒而逃。

“我要间房。”白三重复。她无意吓人,却也不喜欢解释。如果这次他再逃掉,她就继续自己去找房间。

那人浑身控制不住瑟瑟地抖着,这次却没跑,不是不想,而是脚软跑不动了。

见他吓得脸青唇白,对自己的话没有丝毫反应,白三不耐再等,径直走向后院。在经过汉子身边时,顺手丢了锭碎银给他算是食宿费用。

直到她过去了很久,汉子才渐渐缓过气来,捏了捏手中的银子,确定是真的后,心稍稍放下,但仍有些发憷,不敢跟着去问她有什么需要。

白三并没挑拣,随便推开一间房,看没人,便住下了。

小镇很小,连带着客栈也简陋无比,房间小,无窗,除了张用木板搭的床外竟没其它东西。床上被褥不知有多久没洗过,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汗臭。

好在白三没有洁癖,加上赶了整天路,确实乏了,也不计较躺下便睡。可能是小时的生活给她留下了极深刻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在面对吃与睡方面,别人勉强也无法将就的条件于她来说恐怕已经算是极好的,即使现在她明明可以享受比其他人更高一等的物质生活。

小镇的夜很安静,没有打更的声音,没有狗叫声,甚至连虫鸣声也没有。

大约二更的时候,白三突然睁开眼。

透过薄薄的门板,隐隐有歌声传来。那声音飘飘渺渺,时断时续,哀凄悲凉如同幽魂在吟唱一般。

白三听了片刻,睡意涌上,又要睡去。

正在此时,房间的门上传来两声指甲轻刮的声音,她眼中精芒暴闪,却没动弹。直到那声音再次响起的同时,才悄无声息地下床至门边。

门外有呼吸声,虽然很轻,但是她却听得清清楚楚。

指尖微动,门栓脱落,与此同时,她瘦骨嶙峋的手指箕张,在门被打开的刹那抓向门外人的颈项。

让她诧异的是,那人竟然不闪不避,任她轻易得手。

冰冷的指尖下是温热的肌肤,甚至她能感觉到血管稳健的脉动。她神色微动,尚未松开手指,手腕已经被人抓住,然后拖往外面。

蓬头垢面,鸠衣百结,不是树三少还有谁?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白三心中有些微浮动,却什么也没问。这个人行事虽然古怪,但是非常嗜睡,一般晚上是绝对不肯做任何事的,这个时候来找她,肯定不会是无聊到想戏耍她。

树三少并没有带她从正门出去,而是跃上屋顶,一路飞屋踏瓦,直到镇外的树林中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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