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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命女(女儿楼系列)(11)

“住手!青姐。”剑厚南惊惶苍白的脸出现在牢门外,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头梳双环也吓白了脸的丫头。他四处寻龙一不获,最后便抓了一个明月奚的贴身丫环,迫着她领自己来。没想到刚一到便看到了眼前令他心寒的一幕。

幽幽看了他一眼,龙一这一次不打算依着他。“剑厚南。”她首次连名带姓地喊他,深黑的瞳眸中有着无人能懂的痛苦和凄冷。

顿了顿,她才缓缓地续道:“要救她,除非杀了我……”

“青姐?”剑厚南不解地看着龙一的眼睛,却在下一刻脸色大变。“不——”

龙一没有等他说话,毫不犹豫地一掌击向被自己挟住的少女的天灵盖。

剑厚南连思考也不能,顺手抽出身旁丫头腰上的长剑,银白的剑光如流星一般直射龙一心脏。

正文 第五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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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一悠悠醒转,只觉胸口处无比的痛。那一剑竟然没有送掉她的命?是她命贱吧。

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她茫然看着屋顶,突然觉得很累,累到什么也不想去想。

剑厚南进屋看见的就是龙一大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的一幕。见她醒来,他不由大大松了口气,发现自己心中竟然升起了浓浓的喜悦。

“青姐。”他喊,走近床。

龙一仿佛没有听到,连眼珠子也没动一下,只是一迳地看着上面无尽远处。

想她定然恨着自己,剑厚南心中歉疚,却知道自己刺她的那一剑不是一声道歉就能抵消的,所以他不会用任何的话语来为自己开脱。

“青姐,要换药了。”他说,并不期待她会回应自己。

正如他所想,龙一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连拒绝的意思也没有。

轻轻叹了口气,剑厚南不再多说,俯身揭开龙一身上的被子,微一犹豫,右手探向她素白的内衣襟口。其实龙一昏迷的这些日子,都是他在为她换药并处理伤处,而且换衣,擦拭身子,也都是他亲力亲为。只是对着清醒后的她,要做这些事,似乎就有些尴尬。群聊 社区

敞开的衣襟下露出雪白如玉的肌肤和紧缚伤处的布带。剑厚南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发现自己去解布带的手在不可控制地颤抖。

当布带去下,除了已渐渐愈合的伤口外,还有那娇美的酥胸也一并露了出来。剑厚南终于忍不住红了俊脸,别开头去。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又不是第一次看到她赤裸的胴体,为什么偏偏今天会心跳紊乱。

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胡思乱想,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骚动,迫自己全副心思都放在龙一的伤上。

洗净旧药,换上新药,再为她包裹好伤口……

他想快点完成这一切,却发现今天自己的手指竟然异常的敏感,也异常的笨拙。等到弄完一切,他的额上已浸出密密的细汗。

尚幸的是龙一没有任何反应,否则他会更加着窘。

“青姐,你好好休息。”为龙一拢好衣衫,剑厚南丢下这么一句,而后几乎是逃一样端起盛有污水的盆子离开房间。

龙一的眼睛始终没有转动一下,似乎对四周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逃出屋子的剑厚南站在院子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以缓解心中异常的紧窒。他的手上似乎仍残留着龙一肌肤的细滑触感,鼻中似乎还可以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混和着草药味的女儿体香。

他究竟是怎么了?摊开汗湿的手掌,剑厚南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上面,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感觉感到惶惑不已。

那日为了救紫霄,他几乎让龙一死在他的剑下,而他也真的让雪凝宫的人以为龙一死在了他的剑下。他用自制的药丸让龙一呼吸心跳暂时停止,身体变冷,同时却用真气护住她的心脉,直到明月奚允许他带走龙一的“尸体”。他于雪凝宫有恩,明月奚自不会吝啬到连一具尸体也不让他带回山庄埋葬。

将龙一带出洛兰湖,他并没有马上回剑啸山,而是就近找到了这处位于众山之中的樵户之屋住了下来,救治只存一息的龙一。

虽明知救活龙一,又会有许多无辜的人死在她手中,但他真的没有办法见死不救,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父亲的徒弟。

他不知救活她以后该怎么办,是否他该趁此机会废了她的武功,那么等她好以后也再不能滥杀无辜了。只是——

他想起那日龙一看他的眼神,痛苦、凄怆、冰冷、厌倦……他说不出应该是什么,只是觉得很复杂,复杂到让他的心隐隐约约有些揪痛。再想起方才她醒过来时的眼神,那样的空洞,似乎什么也没有,他的眉不由紧紧皱了起来,蓦然转身走进草屋。

出乎意料,龙一的眼又闭了起来,仿佛还没睡够,只是那两叶修长入鬓的秀眉如笼上一层淡愁,轻轻锁在了一起。

剑厚南的目光无法控制地落在龙一沉睡的脸上,数日来首次仔细打量她的长相。

那其实是一张很美丽的脸,在那双眼不睁开的时候,就是一个普通女子的温婉容貌,真实而让人心生亲近。

他的手不自觉抚上那两弯如扇般盖在下睑上的长睫,轻轻地,如风一样,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一旦这睫下的两泓幽潭显露,这张脸便成了骗人的面具,让人心寒而无法捉摸。

只是——

若真的废了她的武功,就她以前的所作所为会引起的后果来说,是否就等于间接取她的性命?她的仇人想已遍及天下了。

*****

这一日,龙一从昏睡中醒来,剑厚南不在,她支撑着下了床,缓慢而无意识地走出躺了许久的屋子。

不是雪凝宫。

她只手扶着门框站在门边,恍如隔世地看着这位于半山腰的草房。

是半山腰,前面是一个很小的用竹篱笆围起来的一方空地,除了两株相依而生的李树外,别无它物。或许是接近北方,春天来得要较剑啸山晚一些,当剑啸山的李花已过时,这两树却依然繁华满枝。

抬脚跨出门槛,龙一几近痴迷地看着那满树脆弱的白,情不自禁来到树下。举手轻抚那粗糙的树干,她依恋地将脸贴了上去。

微寒地风吹在只着单衣的身上,将寒意浸进了她的身体,却浸不进她的心。她的心很空茫,从来没有的空茫,什么也没有。她很贪恋这种感觉,甚至不愿思索任何事。

山风拔弄着她长垂的发,像母亲慈爱的手。

对面是连绵起伏的绿色山峦,被葱茏的林木覆盖,间杂有粉红又或纯白的色彩,是李花,又或桃花,像轻淡的云雾。

挨着树干龙一滑坐在地,目光落向阴霾的天空,然后移往对面云花相间的山间。

是他救了她!他刺伤了她,却又救了她。

他不该救她。

合上眼,她觉得有些累,但山风吹在身上,让她分外感觉到活着的清冷。皱眉,再睁眼,又盈了满眼的春色。

那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选择,不能不做的选择——以别人的命换取自己的生存。

当你开始将杀人当成一种习惯之后,你对生命也必将看得无足轻重。她有时候在想,若自己的血也这样溅出,不知是如何的绚烂,她必会含笑视之。

所以,所以当他的剑刺上她时,她并没有恨意,只是无有止尽的释然。这样的生活其实她也腻了。

可是他终究还是救了她。他不该救她,这一救,两人就永远也牵扯不清了。

轻叹一口气,她的额头轻触身侧的树干,想起他温和的眼神,心口突然又隐隐作痛起来。

一阵风疾,吹落李花如雨,纷纷扬扬洒落在她乌黑的长发和素白的里衣上。她忍不住一阵轻嗽,牵动了初愈的伤,让人更清晰地感知着生命存在的疼痛。

早已记不清,曾在何时如眼下这般将生机盎然的春色真正放入眼中。虽然记忆中依然有比这更灿烂的李花和温暖的笑容,只是她心中明白,那是再也不会出现的了。而对于她,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一种奢侈。所以,她纵容自己无所顾忌地享受着这一切,却不敢贪恋。她甚至不会去想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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