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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命女(女儿楼系列)(17)

剑厚南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以往发病时他还能在昏迷前自己拿药服下,甚至可以运功促进药性起效。这一段日子不仅发病频繁,这一次竟连服药也来不及,而且在用了

以往两倍的药量后还花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醒过来。这种种迹象都在告诉他,用药物压制他的病这个方法或许快要不可行了。

虽明知这一点,他却并不惶惧,常年徘徊在生死边缘,早让他看淡了生死。只是——

他回头,正看见龙一坐在窗前梳头,看她的动作似乎又要挽髻。不由皱了下修眉,收敛思绪,迈步回屋。

“不要结髻。”来到龙一身后,他从她手中拿过木梳,温和却坚持地道。然后在她诧异的表情中,亲自动手为她梳理那一头柔软轻滑的长发。

“你……”龙一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声音有些喑哑,只说了一个字,便即住口。

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行为过于亲昵,剑厚南梳得非常认真,他将龙一那一头青丝梳拢在一侧,然后编成简单的发辫垂在胸前。最后将木梳别在她的辫根处,形成一个既简单却又别致的发饰。

让龙一转过身,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剑厚南眼中露出满意的光芒。他不喜欢她结髻,不是因为她结髻不好看,而是因为结髻的龙一会掩盖住自己的本性,变得冷漠而不可捉摸。

叹了口气,龙一唇角露出一丝无奈却又苦涩的笑,“你何苦这样来挑惹我,你不是不知道……”他难道不知道她得费多大的意志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扑向他,不再做出让他苦恼的行为?

明白她未说完的话,又将她的苦忍看在眼里,剑厚南情不自禁抬手抚上她的脸,一丝怜惜在心底悄无声息地开始发芽生长。

“对不起,我……”他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明知不该这样亲近她,但手却仿佛有自我意志似的,在她滑腻的肌肤上轻轻摩挲。

“南儿……”龙一闭上眼,无力地唤,觉得有些心力交瘁。想拥有他的温柔,却又不想将他牵涉进她的感情漩涡,这样的处境让她好为难。

“我们晌午就下山,可好?”想打破这让人迷惑的气氛,剑厚南试图转移注意力,但手却好像眷恋上她肌肤细致冰凉的触感,舍不得离开。

“好。”龙一点头,睁开眼睛,抓住他放在自己脸上的大掌,知道自己又软弱了。“我想问你一件事。”其实自昨夜后,她已决定不再奢望,可是现在的他,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又升起莫名的渴望。

“什么?”看见她眼中再次漾起浓烈而熟悉的情感,知道她不再刻意压抑自己,剑厚南心底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似乎是自早上起他一直在害怕着什么,而直到现在那份恐惧才消失似的。

“昨夜……你会不会看不起我?”这其实是她最害怕的,她怕自己不顾羞耻地用身体引诱他的举动会让他心生鄙夷,他天性醇厚,不会将之表现在脸上,但只是想到他在心中看不起自己,就让她受不了。

没想到她在担心这一点,剑厚南微感歉疚,“傻瓜,我怎么会……我不会。应该是我请求你的原谅才是,那样将你丢下,是我不好。”昨夜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若不那样,他恐怕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只是他没想到那竟会对她造成那么大的伤害,当折转回来的他看到她孤单痛苦地蜷缩在李树下,被雨淋得浑身湿透的凄凉身影时,就开始后悔起自己冲动的行为。

听到他这一句话,龙一只觉鼻子一酸,眼睛开始起雾。忙垂下眼,将泪光遮掩,唇角却不由上扬,露出自今晨起第一个真心的笑。虽浅,却让剑厚南心弦一颤。

再扬眼,龙一眼中已是满满的笑意。只是这样,这样就好了,她不会再奢求更多。

“你要找人,我陪你,好不好?”这一次,她用的是商量的语气,只因以后的日子都不想再逆他的意。

这一次,剑厚南也没再拒绝,而是微笑着应允。

“你可听过白隐?”龙一继续问。因为跟着他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帮他找他想找的人,而是为了找那个白隐,一个有希望为他祛除沉疴的人。

剑厚南不知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一个不相干的人,却仍然好耐性地问:“他是什么人?”

从椅子中站起来,龙一还是忍不住冲动伸手抱住了剑厚南的腰,靠进他的怀中,只是不再用力得像他会随时消失一般。

顿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喜欢起她这样的亲昵,剑厚南脸上漾起纵容的笑,第一次主动展臂回拥住她,然后安静而认真地听她讲述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的来历和事迹。

“白隐其实是焰人,叫明昭成加。”

*****

焰人,塞外蒙都草原的统治者,一个强悍无匹却拥有令人不解的奇特风俗的民族。在这个民族中,男人和女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和待遇。男人如神,如天,高贵而不可亵渎;女人如浮萍,如野草,无根而任人随意践踏。焰人的后裔不是由本族的女子孕育,而是挑选别族血统高贵,姿容才能绝佳的女子来完成,而能够成为焰人的新娘,是所有外族女子的骄傲。

在焰族,血统最高贵的要数以成加为首的五大家族,他们分别是成加、鉴辛、阿古塔、亚狄真河以及五禺。这五大家族共同掌控着焰族的统治权力,而历任焰王都是由这五大家族中挑选出来的。

白隐,也就是明昭成加,是成加家族中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被所有焰人尊敬地称为医皇子,拥有出神入化的医术,甚至传说他能够起死回生。至于他为什么会离开草原来到中原,却无人知晓。

“很想见他一面。”听罢龙一的叙述,剑厚南不由对白隐心生向往,他自己的医术在中原已是顶尖,至今为止还没遇上堪与匹敌之人。但他心胸宽广,对于这个声誉又或医术恐已超过自己的白隐,他不仅没有丝毫相忌,反而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龙一微笑,“会的……会见面的。”若不是有意想让他去见白隐,她又怎会同他在这里说不相干的人。想着,忍不住回头看向住了近月的草屋,心中溢满留恋与不舍。草屋盛装着她二十七年来所有的快乐和幸福,这一去,恐难再回来。她素性洒脱果决,但这一次,却难抑女性柔软纤敏的一面,双足迟迟不愿迈出围篱。她只怕这一出去,一切又将回到原点。

剑厚南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思,下意识伸出修长温暖的大手握住她的,柔声安慰:“如果有机会,我们以后再一起回来。”这算是他的允诺,只因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上天究竟愿不愿意给他机会。

“好。”龙一强颜浅笑,点头,认定这是他同自己的约定,而刻意略过“机会”二字。

日上中天,山中一如既往的宁静,而鸟语和花开只是平添寂寥。

龙一和剑厚南并肩沿蜿蜒的山路向山外缓缓而行,似乎,谁也不想这么快便离开这不沾尘世纷扰的地方。

在经过一块巨岩边时,山石边一丛浅紫色的花吸引了剑厚南的注意。他停下步子,在龙一诧异的目光中弯腰摘下一朵如蝶翼般的野花,直起身将花送到龙一鼻下。

“这是蓝苓,香味比雪凝宫的青芽淡雅,可以入药。你伤口能愈合得那么好,有大部分功劳是它的。”他说得缓而慢,声音醇厚温暖,让人着迷。不再冷淡疏离之后,他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喜欢并渴望亲近的男子。

“是吗?”被他的声音所惑,龙一有些心不在焉,眼睛落在他饱满好看的唇上,不由自主回忆起他的味道,心中升起渴望。

“嗯。”剑厚南应了,然后自作主张将花朵插在她的鬓边,正要夸赞一番时,却蓦然发现她的失神。“想什么?”他用食指轻划过她嫩滑的脸蛋,笑问。亲昵的动作不经思索便这样自然地做了出来,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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