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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妻(2)

“我……咳咳……我是雅安。”没敢犹豫,雅安立即回应,可能喉咙受了创,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废话!”男人低叱,按着雅安的肩站了起来,顺带提起了她,动作并不似开始的灵动,显得有些迟滞。他低喘一口气,身体摇晃了下,便靠在了雅安身上,似乎连支持起自己也困难。

“喂……”雅安撑不住他的重量,身子不由自主地往旁边倒去,忙伸出手抵向他胸口,谁知竟摸了一手的粘腻。

男人一声闷哼,手指在雅安颈后某处微微用力按了一下,雅安只感到头皮轻微的一麻,也没其他异样,只道他是不留意碰到的。

“你去给我拿吃的和水来……还有,”任着雅安将手按在自己身上,男人几乎是触着她的耳朵吩咐,喷出的气灼烫之极。“不要打别的主意……我用手法封了你的玉枕穴,你如果不在半个时辰里回来,或者带人来,就别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说到最后,男人的额头无力地在她肩上搁了片刻,然后蓦然松开她,自己再次跌坐在地。

雅安怔了一怔,无意识地退后几步,而后突然回过神,掉头就跑。

******

苇草拂过面颊,夜风在耳边呼啸,雅安飞快地跑着,这个时候才感到巨大的后怕。

谁知还没跑出苇泽,一阵晕眩,人已扑倒在地,好一会儿方才清醒过来,蓦然忆起男人的警告,知他非虚言恫吓,心中不由充满了恐惧。

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除了黑森森的芒草外,自然什么也看不到。手脚都被擦伤了,刚刚晕眩的感觉还残留着,这一次她再不敢奔跑,只能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

人们仍然在为首领嫁女儿狂欢,唱歌跳舞,喝酒喧嚷……一切与之前没有两样,不同的是,她自己已在鬼门关前徘徊。

小心地避开人群,雅安从帐蓬阴影中绕着回到自己的营帐外,没想到克格勃竟然守在那里,显然是打算守株待兔。不由一阵厌烦,想到如果不是他的纠缠,自己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种窘况。

心中虽然怨怪,可是毕竟无可奈何,只能小心地不让他发现自己,悄然绕到了宿帐的后面。在厚厚的帐壁某处摸索了一会儿,突然揭起一块帐布,现出一个可容人通过的小洞来。流浪这些年,她早学会为自己留条后路。

帐内黑漆漆的,依娜和妹妹们都不在,雅安摸黑在地毡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等稍稍平静下来,才起身去摸水袋和驼肉干。她不敢点灯,怕火石敲击的声音引来克格勃,另生枝节。

再次回到苇泽,雅安不是不害怕的。风吹动苇浪,沙沙的响声如同鬼蜮一般,她突然怀疑起自己开始是不是糊涂了,怎么会往这里面跑。

“我回来了,你在哪里?”循着开始的方向往苇泽里走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那人,雅安心中忐忑,不由开口低喊起来。

没人回应,除了苇草摇动的声音外,只能听到野虫的叫声。雅安有些急了。如果他……他不在了,她要怎么办?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你别害我啊……”想着自己不明不白就遇到这么一档子事,她简直是欲哭无泪。

“这里!”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终于再次听到了那个男人冷漠的声音,雅安差点没喜极而泣。

男人换了藏身的位置,显然是在确定了没人跟着她才出声的。接过她带来的肉干和水,他并没有立即开吃,而是突然伸手捏住雅安的双颊,迫她张开嘴。

雅安只觉一样东西落进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反应,已咕嘟一声咽了下去。

“啊……”男人松手,她下意识轻呼出声,“你给我吃了什么?”

男人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伸手在她后颈上轻拍了一下,雅安感到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头脑突然一清,连呼吸似乎也顺畅了许多。

“用我血喂的蛊。”黑暗中缓缓响起的声音像是催命的鬼符。

雅安浑身寒透,颓然坐在地上,沉默下来,耳边响起男人喝水的声音。

在他们游民中有这样一种传说,用人血喂的蛊,被种蛊之人的生死与养蛊之人生死相连,也就是说,如果眼前的男人死了,她也要活不成。

“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许久之后,她幽幽问,连愤怒也觉得无力。

仿佛听到了一件可笑之极的事,男人嘶哑地笑了起来,笑得呛咳起来,可是笑声空洞而冰冷,让人听得心中寒意直冒。

“女人……”低低的两个字,透出明显之极的轻蔑。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没有回答雅安的问题,男人反问。

“你还没回答我……”雅安微弱地抗议,却仍在瞬间的沉默之后,回答了他问话,“这里是远阜,我只是一个坦那人而已,你放过我吧。”坦那人是流民的另一种称呼,他们为了生存,四处游荡,偷蒙拐骗,无所不做,是最不受欢迎的一类人。

男人闷哼了声,淡淡道:“在我平安离开此地之时,自然会给你解蛊。你最好祈祷我不会死在这里!”

雅安欲恼不能,怒极而笑,站起身来。“我凭什么相信你?”凭什么相信他是真的下了蛊?凭什么相信他平安离开之时会放过自己?

“你可以不相信。”男人并不阻止她,苇草被压倒的声音响起,他似乎躺了下来。

雅安恼恨地一跺脚,转身就走。只是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

这一夜,雅安几乎无眠。她不停地想起回来时看到自己满身的血迹,想起男人那发烫的身体和虚弱的声音,心中忐忑不已,大睁着眼随时注意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只怕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就匆匆起了身,带着一些治外伤的草药跑到苇泽,在苇草最密处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男人。

顾不得看他的长相,只知道还有气。赶紧解开他破败不堪的上衣,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入目所见刀痕数处,竟无一处完肤。

昨天晚上竟然受制于这样一个人,雅安简直是欲哭无泪,只是目下后悔已莫及。她自然不知道,即使是昨天那样的情况,男人依然有能力致她于死地。

用水袋里剩余的水帮男人冲洗了下伤口,却发现根本不够用,带来的草药也不够。不得已,只能先胡乱包了下,然后便转回去打算多弄点水和草药,再带点吃的来。

然而当她正在帐内将水灌进水袋里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还没反应过来,小妹阿丽达已经兴奋地奔出了帐篷。依娜也已起身了,看到她正在做的事,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阿姐,阿姐……阿妈……克格勃抓到了一个外族的奸细!”刚跑出去没一会儿的阿丽达又跑了回来,冲着两人叫嚷道。

“奸细?”雅安灌水的动作一滞。

“我去看看。”而原本仍躺在毡子里的车折儿也掀被而起,匆匆披了件外衣,连头发也没梳就跑了出去。

“雅安,你灌水做什么?”依娜问。

“是啊,奸细。克格勃好厉害,把那人打得都快死了。”阿丽达的回答与依娜的问话同一时间响起。

咣当一声,雅安手中的水袋掉进了水桶中,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她没想到克格勃会一夜未睡地守在她家帐篷外,将她所做的一切全看在了眼里。

那个绑在荒地的粗木桩上,在初升日头下耷拉着头的男人,不正是那个藏在苇泽中的男人吗?他胸口绑着的布带已经脱落,上面还依稀可以看到自己亲手敷上的草药残痕。

雅安无力地倚着依娜站在人群中,看着克格勃一鞭接着一鞭无情地落在已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突然绝望起来。这样下去,男人还能有命吗?如果自己就这样站出去阻止,恐怕不仅救不下人,还会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