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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女(女儿楼系列)(16)

“别哭了。”傅昕臣无奈地叹息,抬起她湿漉漉的脸,有些拙劣地为她拭去泪水。平日见她坚强犹胜男儿,此时突然哭得如此脆弱,登时让人慌了手脚。

“对…对不起…”叶青鸿赶紧抹去脸上的泪痕,强忍住未流尽的苦楚,痴痴地望着傅昕臣脸上罕有的慌乱神情。

“别说对不起…”傅昕臣不想见她一副可怜的模样,一把将她的头按进自己的怀中,“你没做错事,就不要说对不起。”

“可是…”嗅着他的味道,叶青鸿脑袋开始不能正常运转。

“没有可是。还有,你一点儿也不讨人厌。”虽然有时很烦人。傅昕臣柔声地安抚着她,不愿她再钻牛角尖。

“真的?”叶青鸿惊喜地想抬起头确认,无奈后脑勺被他的大手压着,动弹不得,只有放弃,但心中的喜悦却难以言喻。

“当然。”傅昕臣微微一笑,如果有人说她讨厌,那定是妒嫉她的美丽,事实上,她除了有些痴蠢以外,她的优点实在很多。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叶青鸿问得天真,不讨厌和喜欢完全是两码子事,她却偏要混为一谈,似乎这世界上只有讨厌与喜欢,而没有别的选择。

傅昕臣闻言神色微变,声音低沉而有力地道:“这一世我只能喜欢净儿一个人。”这不是她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他的心既给了净儿,就再容不下别人。

“为什么?”叶青鸿不解。他喜欢杨芷净,她知道,但是为什么要是一生一世?人的一生那么长,谁也料不到以后会怎样啊。

“因为人的一生只能爱一次,一次就够了。”这是他的认知,也是许多与他处于相似境况的人的认知。已将毕生精力用于这次爱,喜了,伤了,悲了,哪里还有剩余的精力再来一次。

“是吗?”叶青鸿喃喃自语,陷入了沉默。

第八章

暴风雪如野兽般在小谷内肆虐,雪花夹着冰粒打在屋顶、窗棂上,发出簌簌的声音。木屋内炭火燃得很旺,将屋内器物映在红红的火光中,四处流溢着温馨的感觉。

傅昕臣盘膝坐在一方草垫上,面前摆着一个棋盘,身旁放着两钵棋子,正同自己下着棋。这个木屋就像一个百宝箱,什么都有,琴棋书画一应俱全,而最奇的是,小屋的主人叶青鸿却一样都不懂,连字也不识,真是耐人寻味。

叶青鸿身着单衣坐在炉旁,手中拿着那日买的布料,正一针一线地为傅昕臣做着衣服。她长发披散,眉梢眼角尽是掩不住的快乐,不时抬头眷念地望向傅昕臣,明眸中闪耀着满足的光芒。

自那日从镇上回来,傅昕臣不再拒人千里之外,时不时会同她说上几句话,人也变得温和亲切了许多,便如她所渴望的那样,她好喜欢现在的他。

傅昕臣右手食、中二指夹着一粒黑子凝在空中,欲落未落,好看的浓眉微皱,陷入冥思,双眸进而显得深邃无比。

“奴儿,进去加件衣服,有客人来了。”傅昕臣连眼睛也未眨,仍专注地盯在交战激烈的棋局上,姿势如前,口中却突然淡淡地吩咐。

“哦。”叶青鸿顺从地站起身,转回自己房中。

敲门声响起。

傅昕臣起身收拾好棋盘,方才缓步走去拉开门。狂风夹着飞雪吹进屋来,外面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裹在皮裘里的人,看不出性别长相。只听其中一位开口道:“赶路人遇上风雪,可否借贵处暂避一时?”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阴柔悦耳。

“谁没有个出门在外的时候,两位请进,待风雪过后再行不迟。”傅昕臣微笑着侧身,将两人让了进来。

道谢声中,两人脱去裘皮,赫然是一男一女。男的俊美,女的妩媚,看神情应是一对情侣。两人在火旁落座,随口问了傅昕臣几句家长里短,之后便开始喁喁私语,没再理会他,似把他当成了寻常猎户。傅昕臣也不在意,独自坐在一边拿起劈好的竹条,编起筐篮来。这是下雪前就准备好的,只为在雪大不能出门时打发时间。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叶青鸿身穿青布夹衫,缓缓走了出来。一双美目好奇地溜向火旁细语的两人,相似的场景令她不由得回忆起五年前同样有一对男女在大雪之日造访小屋,那时她还不太会说话,但那一段日子却是她知事以来首次感到快乐。想到此,她的目光覆上一层迷蒙,感触颇深地望向傅昕臣,却发觉他已停下手中的活儿,正含笑看着自己,不知他是否也想起了点儿什么。

“编篮子吗?不如你给我编个装花的篮子,待雪停了,我到月亮岩那边采几枝白梅来。”一看见他,她就会忘了一切,周围是否有人,她根本不在乎。径自来到他身旁蹲下,兴致盎然地看着他手中尚未成形的东西,浑不觉两双惊艳的目光正盯着她。

口中答应着,傅昕臣心下却暗暗叹气。她容姿艳丽,即便是粗衣布服,不加修饰,也毫不掩其摄人的风采。当年自己心中已有净儿,初见她时虽未动心,却也忍不住要惊叹,偏她自己一点儿也不明白。所以那对男女看得呆了,丝毫不足为奇。

“月亮岩在何处?”来此许久,他第一次听到地名,这个小谷内的一切就这么摆着,没有人来,也就没有人给它们取名字。因为取了也是白取。

“月亮岩,”叶青鸿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在谷外,进入林子后,往北走大约两炷香的功夫,有一个比这里小得多的小谷,谷内坡上坡下全长满了梅树,开的花比雪还白。”顿了一顿,她似乎鼓足了勇气,小小声地道:“那名字是我取的。”

傅昕臣一怔,随即微笑着问:“为什么?”

叶青鸿眸中闪过疑惑,不明白他所指为何。

“那年我看见这片梅谷,我想…我想如果你和净姑娘知道它,一定会去看看的。但是,和小谷一样,它没有名字。没有名字,就不会有人记得,顶多知道有个无名谷,长满了梅花…久了也就忘了…”她有些犹豫地说着为何为它取名,也不知是不是他想问的。

“所以你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傅昕臣看着她诚挚的眼神,心下不仅愧然,原来她一直记得他们,而他们却在一踏出小谷后,便将她抛于脑后,再也没想起。如果不是他心灰意冷胡走乱闯至小镇,想必这一世他也不会记得有她的存在。想到此,不由得更是愧疚,似要补偿什么似的,他继续道:“为什么不叫梅谷,倒叫月亮岩呢?”

叶青鸿脸上再次浮上一丝羞涩,正要答话,一声咳嗽突然响起,令她心神微分。只听一阴柔的声音道:“姑娘,在下玉华山庄主人玉无双,这位是舍妹严飘飘,因避风雪叨扰贵处,还请见谅。”

叶青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回过头来温柔地看向傅昕臣,轻声道:“月亮四处可见,不似梅花,每次你们见着月亮,说不定便会想起长满梅花的月亮岩。有一天…有一天说不定你们就会回来看看。”她说出她的希望,一种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希望。

“那为什么不叫太阳谷、草谷、树谷、花谷?这些可是比月亮更常见的东西。”清雅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似乎因好奇,但更可能因叶青鸿漠视玉无双而故意找碴。

理也未理她,叶青鸿痴痴地看着傅昕臣专注的侧面,不管怎么样,他总是回来了,回来她就有机会告诉他月亮岩,其他的什么花谷、草谷又有什么重要。

“敢问姑娘这个小谷的名称。”玉无双毫不气馁,想尽法子想和她说上话。他自恃风流倜傥,众美女趋之若鹜,不相信她会例外。相反,越是对他不假颜色,他的兴致反而越浓厚。叶青鸿不知道的是,在她冷颜相对的那一刻,他已经下定决心非要把她弄到手。如此美女,世所罕见,白白放过岂不可惜。

这一次叶青鸿倒没不理他,只淡淡地道:“没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