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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女(女儿楼系列)(22)

“闭嘴!”卿洵喝住叶青鸿的胡言乱语,咬牙切齿地道:“我要杀的人是你,不是她,是她自己多事。”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感觉到五内俱焚?

“洵…”焰娘硬扯出一个妩媚的笑,但眸中的痛楚却瞒不过任何人,“你放过奴儿吧,傅昕臣就和你一样…除了…嗯…除了杨芷净…不会再喜欢别的人…她…不过和…和我一样而已…”她一向装着什么也不明白,始终不肯放手,但这一刻却逼得她不得不看清事实,该是她放手的时候了。

“你别说话,我带你去找大夫。”卿洵脑中一片空白,只知不停地将内力输入她体中护住她的心脉,起身就要抱起她往外走,却不知在这荒山野岭中要去哪里找大夫。

“别…这里…百里之内没有人烟。”焰娘喘息着制止他,不想将最后的时间也浪费掉,“我…不行了,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卿洵赶紧将耳俯至她唇边。

“什么?”

“吻我…我想,呵!”焰娘一时接不上气来,困难地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接道:“我想让你吻我…”美丽的眼中有着似不敢祈求的绝望,但其中又隐隐流动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渴望,他的心向来冷硬,但却自有其深情的一面,就是冲着这点,她豁出了自己所有的情。

卿洵深邃难测的黑眸中透露出内心的矛盾及激烈的交战,他一向不将她放在心上,为何此刻却会为了她的一个小小要求而难以抉择?他应该不予丝毫考虑地甩袖而去,难道是因为自己误伤了她,所以不忍拒绝她的要求?可是他原不将杀人当一回事儿的啊。

焰娘绝望地闭上眼睛,一滴珠泪从右眼角浸出,缓缓地滚落、流入发际。不该奢望的啊,到了这一刻,她的心已麻木。为什么没有人和她说,爱人会让人连心也找不到了。五脏六腑都在痛,痛得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她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呵,就这样死了也好,再没有牵挂。

那一滴泪似火焰般炙疼了卿洵的心,她从来不流泪,不管自己怎么对她,不管她受到多大的委屈,她从没流过一滴泪。她的表情让他心慌,那是放弃一切的表情,放弃生命,放弃──他。

抱住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握紧,她,只是要个吻而已。

焰娘濒临涣散的神志在感觉到唇上温温的熟悉的气息而逐渐聚拢,奋力地睁开眼,那近在咫尺的脸令她诧异之余露出一个满足的笑,这一生足矣。来世,她一定要做他的心上人。

“你终于上当了,卿郎。”焰娘的声音突然一转,恢复平日的生气,但如果是有心人,一定会发觉其后难已振作的虚弱。

卿洵脸色一变,不待分辨已一把推开她,他额上青筋暴涨,喷火的双目在突然要爆发的时候倏转冷漠,寒意直逼仍躺在地上,但姿势却极为撩人的焰娘身上,“没见过你这么狡诈的女人!”冰珠般的字眼从牙缝中迸出,其中透露出的赤裸裸的不屑及鄙视足可教任何在风尘中滚打、身经百战的人也经受不住。

但焰娘却露出一个风情万种、骚媚入骨的笑,嗲意黏人地道:“还是你了解人家,你不知道奴家方才可是卯足了劲诱你上钩,就怕你这大木头不解风情,让人白费心思呢。咳,还好你始终是喜欢人家的,不枉奴家对你一番心意。”

卿洵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想伸向她雪白粉颈的双手,唇角上扬,形成一个狰狞骇人的微笑,语气又恢复了日常的木然,“不要再让我见到你,除非你想去勾引阎王。”语毕转身而去,在经过不知何时躲在檐下的叶青鸿身边时,他只是毫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却没再出手。

叶青鸿急忙奔入屋中,入目的情况令她心酸异常。焰娘侧伏在地上,唇角的血缓缓地滴落在地板上,双眼紧闭,脸色白得吓人,如非看到她的酥胸微微起伏,她一定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她冲上前扶起焰娘的头,不敢相信她会这么做,她喜欢卿洵的,不是吗?为什么要将他气走?

焰娘奋力地睁开眼,看到她一脸的泪水,只是笑了笑,却没再说话,一双不再光彩照人的美目再次缓缓闭上,这一世,还是有人关心她的,她还要什么呢?

第十一章

在熙来攘往的长安街上,一辆破旧的马车缓缓地驶着。驾车的人头戴竹笠,笠檐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模样,虽着粗布衣裤,但那婀娜柔美的身姿让人一看必认定是一个女子。女子驾车本来罕见,但在这卧虎藏龙、无奇不有的天子脚下,人们也只是见怪不怪了。

“前面有家客栈,我们要不要先住下?”低婉轻柔的嗓音传自驾车人,让人对她的性别再无任何怀疑。

“什么客栈?你做主就好。”车内传出的声音娇美却虚弱无比,赫然也是一个女人。

“利兴客栈,我们在杭州住过,想是它的一家分号。”驾车人淡淡地回道。停住车,她转身掀起车帘,钻了进去。

车内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女子,蓝底碎白花布袄裙,梳了两条长辫,十分素净,但眉目如画,让人移不开眼,却是焰娘。

“你怎么样了?还支持得住吗?”驾车女子关心地看着她不太好的脸色,有些发愁地问。这一路她们访尽南北名医,却无一人能令焰娘稍有起色,还是靠着她从师父那里学到的方子延续着她的命。眼看着她一日比一日消瘦,叫她怎能不担忧。

“我没事。”焰娘微微一笑,没想到她在这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竟碰上一个真心关心自己的人,老天也算待她不薄了。

叶青鸿抿紧唇不再言语,知道再怎么问,她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微蹲下身子,将她扶上自己的背,感到她比上次又轻了许多,叶青鸿不由得皱紧了眉。

背着焰娘下了马车,走进利兴客栈。

“掌柜,要一间上房。”叶青鸿对着柜台后的中年胖汉缓声道。

掌柜见惯衣着简陋,却出手阔绰的江湖人士,早学会了不以貌取人。而此两位女子结伴而行却无随护人员,自然不会简单,故不敢怠慢,忙着小二领两人上楼,另又派人将马车拉至屋后马厩旁,喂饱马儿。

因着焰娘的美貌,一路走去引得不少人注目,两人却视若无睹,径自跟着小二。正准备踏上楼梯,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出现在楼梯上面,急冲而下,口中还不停地嚷道:“让开!让开!”

叶青鸿背着焰娘正要让开,已是不及,那小厮一阵风般从她身侧刮过,连带将她的斗笠给碰掉,滚向门口,停在一个刚跨入大门的白衣公子脚旁。叶青鸿的一头长发立时散落。

她还未有表示,那小厮已嚷开来:“叫你让开,你耳朵聋…”剩下的话在看见叶青鸿因讶异而回头望向他时,全部化为乌有。

整个大堂立时一片寂静,与先前的喧闹成鲜明的对比。任谁也想不到竹笠之下会是如此一张容貌,焰娘的美立时显得黯然。

叶青鸿却浑若不觉,连竹笠也不要了,背着焰娘就要上楼。

“姑娘,请留步。”身后传来柔和的男声,其中隐透着无尽的沧桑与疲惫。

叶青鸿回头一看,却是那白衣男子拿着竹笠正走向她。因着他罕见的雍容气度,叶青鸿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

那男人一身白色锦袍,在领口袖沿处以银色丝线绣着华丽繁复的图案,绣工极为精致。发束高冠,身形魁伟,修眉长目隆鼻丰唇,似刀刻的容颜。眼角唇畔有着岁月的划痕,深邃幽远的双眸中漾着无法言喻的沧桑疲惫,一如他的声音。他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威仪,却又带着看透世事的忧郁,这令他散发出一股独特的引人魅力。

“你的斗笠。”男人将竹笠递给叶青鸿,古潭般平静深远的眸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