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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娘(11)

“为什么不叫醒我?”焰娘闭上眼,无力地问。

“你累了,不是吗?”那女子偏过头,露出一张清雅秀丽的容颜,却是红瑚,她的脸上有着一抹讽笑,“嘻,没想到卿洵那怪物还真勇猛。”

“他不是怪物!”被她的话激怒,焰娘想也不想便替卿洵辩驳,语气中大有“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的意味。

红瑚耸了耸肩,并不再与她在这事上争辩不休。在这里守着她,不是因为同为焰娘,而是因为她是成加,她欠成加的,一定会还。

“你都看见了?”见她不再说,焰娘语气变得和缓,“他…他不知道你在么?” 以卿洵的武功,有人在旁窥伺怎会不知,他难道一点也不介意?

红瑚闻言冷嗤,“谁耐烦看,你以为好看么?”

她是无意中撞见,被卿洵侧脸过来,平静的目光一扫便赶紧避了开去。直到才不久回转来,竟发觉焰娘仍躺在原地,卿洵却已不知去向。

焰娘默然,心绪飞得很远很远。她并不后悔,也不怨恨,因为她比许多焰娘都幸运,虽然过程不是很愉快,但至少她给得心甘情愿。

“将自己的一生交给一个怪…没心的男人,值得吗?” 良久,红瑚清冷地问,一抹恍惚的笑浮上她清丽的脸。

焰族的女儿都是这样,只要喜欢上一个男人,便会不顾一切,直至粉身碎骨。所以她要背弃自己的血统,她不甘心自己的命运由别人主宰,她所作所为的一切都与焰族女子不同,可是…她的脑海中浮起一满头银发的少年,如果是他,他要主宰她的生命,她会怎么样?她欠着他啊,她…不会的,他一定记不得她了,有谁听过,焰族男子曾将焰族女子放在心上?闭上美眸,她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不由深吸一口气,将那蠢蠢欲动莫名其妙的情绪压下。

焰娘露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一直以来她都在尽力避免动情用心,可是直到见到卿洵,她才知道焰族女儿身上所流的血是多么火热,血中的情又是多么地浓烈,那根本是无法压制的。为爱而燃烧,是所有焰娘注定的命运,也是焰娘生命的惟一目的,没有人可以逃掉。

“长相思,相思者谁?自从送上马,夜夜愁空帷。晓窥玉镜双蛾,怨君却是怜君时。湖水浸秋菊花白,伤心落日鸳央飞。为君种取女萝草,寒藤长过青松枝。为君护取珊红瑚枕,啼痕灭尽生网丝。人生有情甘自首,何乃不得长相随。潇潇风雨,喔喔鸡鸣。相思者谁?梦寐见之。”

红瑚对着浩渺的湖面低低地吟唱起来,歌声清柔婉转,悲苦凄怨,在夜风中飞扬缭绕,久久不散。

焰娘皱了皱眉,捡起落在一旁自己平日束发的红纱展开裹住自己,长发技散,遮住了大半春风。扶着树站了起来,她不耐烦听这种自悲自怜让人丧失斗志的歌。

焰族女儿如果想要,便会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地去得到,哪会浪费时间在空自思念上,别开玩笑了。这红瑚竟唱这种歌,果然不能再算是焰娘了。

“不喜欢听?”红瑚突然愉悦地笑了起来,显然十分乐意见到焰娘不开心,“是啊,焰族女儿是不会唱这种歌的。”顿了一顿,方又道;“可我不是焰娘,我是红瑚。”

焰娘被她这么一搅,心情反倒好了些,柔声道:“你是什么都和我不相干。我要走了。”语罢,蹒跚着向林中深处走去。

红瑚也不生气,也不理她,径自拿起箫重新奏起来,幽咽的萧声伴着明月秋风自有一种难言的孤傲。

就在焰娘走出林子的那一刻,箫声倏止,耳中传来红瑚清冷傲媚的歌声,“美人绝似董妖娆,家住南山第一桥。不肯随人过湖去,月明夜夜自吹箫…”

☆☆☆

卿洵一身灰衣,透过微掩的窗子密切注意着对面大宅的动静。前日得到情报,宋锡元与天王行、董百鹤、祝奚谦乘卿府举办婚礼之际在滇南的孙家巷秘密会面,商谈了近两个时辰。因防守严密,商谈内容不详。

昨日这四家便公然将他们各自辖下的卿家生意强行关

闭,并将所有与卿家有关的人员逐出,凡是卿家船舶不得通过他们的水域。这无疑说明四家已达成协议,决定联手公开对付卿家。如果情况继续发展下去,卿家定会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击。

一得到消息,卿洵并没有同任何人商量,便孤身一人潜至滇南,准备刺杀宋锡元,以儆效尤。

他本非有勇无谋之辈,明知敌人定早有准备,有恃无恐,此行必危险重重,却依旧一意孤行。孤独寂寞伴随得他太久了,久到让他几乎忘却死亡的痛苦,久到让他想不起活着是否还有其他感觉。净儿的离去,令他恍然忆起、除了杀人和维护卿家的利益,他还有选择的权力。选择要或不要,选择生或死。

二更的梆子敲响,一阵冷风吹过,对面宅中灯火明灭不定,不时可见巡夜的人在院中屋顶掠过。一切如常,并无丝毫紧张挣扎。

卿洵收摄心神,仔细检查身上的装备,确定无一遗漏,方轻轻推开窗子。

这是与宋宅相隔一条街的一栋民房的阁楼,早由手下秘密买下,成为监视宋家的据点,下面转租给一对做小生意的夫妇,以作掩饰,至今尚未暴露。

卿洵从阁楼窗中闪出,苍鹰般扑向对面屋顶,身法迅急,轻易地瞒过巡逻的护卫,直取宋宅的主建筑四海阁。早在上一次来见宋锡元的时候,卿洵便已将宋宅的布局探查得清清楚楚,此次寻来自是驾轻就熟。

四海阁位于宋宅中心地带,是三层木构建筑,飞檐拱壁、古朴雅致而又气势恢宏。周围二十丈内无草无木,是一片由石板铺成的空地。这种设计古怪无比,却也实用无比。根本无人能在被发现前悄无声息地潜近主楼,尤其是在灯火通明、纤毫毕露的情况下。由此可见宋锡元怕死到何种程度,然而这种人竟敢公然挑惹卿家。实让人大大的意外。

蹲在一株大树上,卿洵屏气凝神观察着对面的情况。心中大讶,只见四海阁大门畅开,堂内与堂外一样灯火通明,宋锡元左拥右抱着两个美艳少女正在屋中饮酒。他们面前摆着一张八仙桌,上置丰盛的菜肴,却一点未动,仿似正在等人。

微一沉吟,卿洵跃下大树,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子当中。他双手负后,腰背挺得笔直,长发衣袂在秋风中飞动,面无表情却让人感到冷漠的煞气,恍似魔君降临。

在两女惊恐的尖叫声中,宋锡元欣然道:“老夫在此恭候孤煞久矣,请进来喝杯水酒吧。”

卿洵冷冷一哼,昂首缓步向他走去,目光没有情绪起伏地落在他身上,仿佛看着一个死人。

宋锡元神情不变,双手一拍,一行共八个妙龄少女走了出来,无一不是万中选一的美女。每人均穿着贴身的薄纱衣裙,隐透出里面艳红色的抹胸亵裤,一时脂香鬓影、乳波臀浪,让人几疑身处梦中。

“闻说卿公子偏爱荡妇媚娃,老夫特意为公子四处寻觅得这八个绝代尤物,还望公子笑纳。”宋锡元笑眯眯地一挥手,那八名女子立即似蝴蝶般向卿洵迎来。

卿洵闻言,深眸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异光,焰娘狂媚的模样清楚地浮现在脑海,令他浑身上下产生一种无法言喻的难过,他生性洁癖,当日似野兽般地占有那个荡妇,实是为了惩罚折磨自己,如今回想起来,只是觉得作呕。

但是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他目光紧攫宋锡元,脚下的速度始终保持一致,丝毫不露异样。没有回答宋锡元,他卿洵杀人时从不与自己要杀的人啰嗦,而在他眼中,也只有要杀的人、其他人,与他毫不相干。

“公子!”莺声呖呖中,八个艳女带着扑鼻的香风向他迎来,一个个笑颜如花,丝毫未被他丑陋的容貌,煞神般的来势吓住。

就在众女与他相距三尺的距离,眼看就要扑进他怀里,异变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