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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娘(20)

天渐渐黑了下来。

前面隐隐透来火光,她放缓速度,尽量不带起破风之声,到达火光透出的地方,却是一颗极大的枯树树洞,洞中地上生着一个火堆,傅昕臣与那女子分坐火的两旁,两人都在闭目养神。要在傅昕臣的眼皮下杀人脱身,必不容易。但既然来了,自然要试一试。

她眉梢眼角浮起撩人的笑意,一弯腰,钻进洞内。同时傅昕臣睁开眼看向她。

“有事?”傅昕臣见是她,俊目微眯,眸中射出凌厉的光芒,神色之间不善之极。

“没事就不能来了吗?这是你的家啊?” 焰娘毫不买账,款摆生姿地走到那闻声睁开眼,瞪着一双可将人魂魄吸走的美目看着自己的女孩身旁,一屁股坐下,顺带将她一把揽入怀中,纤手滑过她嫩滑的脸蛋,啧啧赞道:“小妹妹好漂亮!”乖乖,远看已经够让她自惭形秽了,哪知近看更不得了,她是人不是啊?

“放开她!”

傅昕臣不悦的喝斥声将焰娘被眼前美色所惑,有些怔忡的神思拉了回来,讶异着怀中人儿的乖顺,她却不忘白傅昕臣一眼,轻拍酥胸,装出一副被吓坏的样子,娇声道:“哟,好凶!妹妹,姐姐好怕呢。” 口中如此说着,她却丝毫没放开女孩的意思,显然将傅昕臣的话当耳边风。开玩笑,人都到手了,虽然她美得让她有些无法下手,但是放开,他当她是白痴啊。

谁知,“傅昕臣,你别凶她,我、我很喜欢她,让她抱着没关系。”女孩的声音仿若天籁,说不出的动听,也说不出的认真。

焰娘傻眼,一阵酸意涌上,她眼眶微涩,却笑得比花还娇。

十三年,没有人认真给过她喜欢,也没人对她说过相同的话。没想到第一次的赠予却来自眼前这个她打算除去的女孩,她想告诉自己她不在乎,她真的不在乎,这么多年没有别人的喜欢也都过来了,这个女孩淡淡的两句话算得什么,可是——

可是她好开心,她没法控制住自己的心不为女孩的话而雀跃。终于,在这个世上,除了二哥,还有人喜欢她,真好!

向傅昕臣抛了个媚眼,焰娘难掩喜悦地笑弯了眼,“妹妹,姐姐问你,你可有意中人了?”虽然开心,她却不忘此行目的,只是她永不会让女孩知道,女孩无意的几句话救了她自己一条性命。

“意中人?”女孩偏头不解,浑不觉自己走了一趟鬼门关。

“不懂?”焰娘秀眉挑了起来。这可奇了,在这世上,加上和尚尼姑,不懂这三个字的,怕也只有她了,莫不成她是不好意思,好像又不是,那她究竟是打哪儿蹦出来的?

女孩摇了摇头,求助地看向傅昕臣。谁知傅昕臣只是微微摇头,含笑不语。

将两人无声的交流看在眼里,焰娘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既然傅昕臣不教这女孩儿最基本的常识,那她教总可以了吧。

“意中人就是你很喜欢的一个人,喜欢到不想与他一刻分离、一心只愿能与他永永远远在一起。”就像她对卿洵,她脸上浮起甜蜜的笑。看到女孩眼中迷茫散去,她知道她有些明白了。顿了一顿,突然忆起,忙补充道,“不分男女。”浪荡江湖这么多年,早看遍了人情世故,她知道在这世上,一颗真挚的心的难求及珍贵,其他的什么道德礼教,人伦常规,全是屁话,不过是约束人感情的枷锁罢了。

谁知话音刚落,破风之声突响,她想问已来不及,只觉发髻一颤,似有东西插在上面,伸手取下,赫然是一根枯枝。她脸色微白,媚眼瞟向傅昕臣,只见他虽然依旧唇畔含笑,但眸中却已盛满冷意,显然对她的补充不满至极。

只这么一手,她便知道,如果傅昕臣要杀她,虽非易如反掌,但她一定躲不过。只是要杀她,她也必令他付出惨重的代价。她的眼中射出挑衅的光芒。

两人寂然对峙中,女孩娇柔的声音突然响起,“如果和他在一起,就忍不住想抱着他,亲近他,就像你今早上一样,是不是?”’

焰娘大乐,知道女孩快被点醒了,不理傅昕臣警告的眼神,连声附和:“是啊,就是这样…”

“闭嘴。”傅昕臣终于忍无可忍,冷喝声中,一掌隔空击向焰娘。

树洞狭小,焰娘无处可躲,只有举掌硬挡那迎面扑来带有大量火星的劲流。 一声闷哼,除了有些气血翻涌外,倒是安然无恙,心中知道他是手下留情。虽是如此,她却一无所惧。她们焰族人为达目的,什么都可出卖,包括生命,何况眼下只是有惊无险。

“怎么了?”女孩茫然无措地扶住她,美丽的眸子中露出惊惶,“傅昕臣,我、我又说错话了吗?”显然她以为是自己惹怒了傅昕臣,看来两人的关系并不如焰娘所想的那样融洽。

傅昕臣并没解释,只是将手伸向女孩,声音稍柔,“奴儿,过来。”

似乎没有料到他的温柔,女孩脸上闪过惊喜,但当她看到焰娘时,又有些犹豫,“你有没有事?”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她依然没有弃焰娘于不顾,而事实上两人却只是萍水相逢。

奴儿,焰娘心中一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眼前这个美丽却不解世事的女孩。这样的纯洁,一生或许也只能见到这么一次,但她已十分感激上天的厚待,让她遇上。

眼角余光瞄到傅昕臣逐渐难看的表情,她心中一动,浮起一个猜测:傅昕臣不喜欢眼前的女孩被人碰触,不论男女,要证实这个猜测,很容易!

她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伸手拍了拍奴儿的手,道:“没事…”

果不其然,未待她说完,傅昕臣已神色严峻地重复命令:“奴儿,过来!”看来他是动了真怒,如果奴儿再不过去,下场恐怕不会太好看。

虽是如此猜想,焰娘却已能确定这叫奴儿的女孩在傅昕臣心中不一般的分量。

这一回奴儿不再犹豫,膝行绕过火堆,抓住傅昕臣伸出的手。扑进他怀里,傅昕臣倒也接得理所当然,显然两人都已十分习惯这样的亲呢。

“我的意中人就是傅昕臣。”在傅昕臣怀中,奴儿娇痴地说出她自以为理所当然的话,一点害羞扭捏也没有,对于她来说,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好遮掩的,只是听到她的心语,傅昕臣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仿如她的话与他毫无关系一般。奇怪的是她也并不在意,继续和焰娘说话,“你的意中人就是今早上那个人吧?”这么明显的事,即使她再不解世情,也可看出。

一说到卿洵,焰娘立即眉开眼笑,点了点头,道:“是啊,行了,我得走了,不然我的意中人又要跑得无影无踪。”得到想要的结果,她不打算多留,免得妨碍人家培养感情。语毕,人已闪出树洞,行了一小段距离,蓦然想起一事,忙提高声音道:“我叫焰娘。”

难得投缘,总要让这个天真女孩记住自己叫啥才好。这样一个女孩,也难怪傅昕臣动心,只是恐怕她的情路不会顺畅。

傅昕臣和卿洵同样死心眼,否则也不会在亡妻之后神志失常,四处挑惹是非达五年之久。怕是他爱上奴儿却不愿承认,欺人欺己。

奴儿纯真善良没有心眼,只怕会吃些苦头,自己得想个什么法子帮帮她才好…

唉,自己这边都没法子解决了,还为别人担忧。人家起码还有些意思,自己耗了九年却毫无进展,算什么一回事嘛,她越来越觉气闷,脚下速度立时成倍增长。

☆☆☆

卿洵没有追着傅昕臣而去,而是花钱将小店包了下来,准备长住,他知道博昕臣不会逃,以后要找他简直是易如反掌。追踪了这许多年,他一直没有丝毫怀疑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但是直到真正见到傅昕臣,他才发觉竟一点杀意也兴不起,尤其是在听到那个女孩黯然神伤地承认傅昕臣的心意时。但是,答应过净儿的事,他怎能失信,他对一个荡妇也能严守承诺,何况对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