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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娘(22)

这几日雪下得小了,户外墙角、石板间隙隐隐可以看见几点嫩绿色的影子,卿洵开始常常出门。

焰娘知道他这是准备要去杀傅昕臣了。五年来,他一刻也没忘记过这件事。

可是,傅昕臣身为龙源之主,岂是易与。何况,即便他杀得了傅昕臣,又怎逃得过龙源众高手的报复。要知龙源可不比宋家,聚集的不是朝庭中威名赫赫的权臣,便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这其中无论谁跺一跺脚,都可令地皮震动三分,卿洵独自一人怎能与之抗衡。

心中如是担心着,这一日卿洵回转,正在门外掸掉披风上的细雪,焰娘如常走过去为他解下披风,像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

“卿郎,我们去找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住下来吧,不要再过这种我追你逃的日子了,好不好?”焰娘突然开口,脸上依旧浮着娇媚的笑,可眼神中却透露出渴望,“你喜欢哪里?江南?或者是塞外大草原?如果你还没想好的话,没关系,我可以陪你慢慢找…”

卿洵淡然地看了一眼她,向屋内走去,虽未说话,拒绝的意思已表现得很明白,他和她永远不可能。

焰娘虽明知他会有如此反应,却依旧难掩心中的失落,跟在他身后,她思索着怎样才能打消他刺杀傅昕臣的念头。

“杨芷净死了很久了,你醒醒吧,卿洵。”焰娘决定下猛药,他再执迷不悟,她真没辙了,“傅昕臣现在与奴儿过得好好的,你干吗非要去拆散人家。那个小姑娘可没得罪你。”多年来,在他面前,她一直噤口不提杨芷净,可是现在实在是看不下去他这么折磨自己了,就算他会生气,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出乎意料地,卿洵连回头看她一眼也没有,仿似没有听到她的话。

连和她说话都嫌烦?焰娘不禁有些气馁,颓然坐到凳子上。她从没碰到过难缠如卿洵的人,跟了他九年,却依然无法让他多说几句话。他这人也真行,打定主意不理一个人,无论那人与他相处多久,也决不会有任何进展。还好他的身体够诚实,否则自己和他说不得还形同陌路之人呢。

“好吧,我们来打个商量。”焰娘思索良久,现今或许只有一个办法可打消他的念头。她虽万般不舍,但为了他,”她什么都愿意放弃。

“只要你放过傅昕臣和奴儿。”没等他回应,她已接着说了下去,眉梢眼角尽是掩不住的笑意,谁也不知道她得费好大的力气压下心中的痛楚苦涩才能说出下面的几个字,“我就离开你。”

乍闻此语,卿洵全身几不可察地一震,转过身来时,棕眸中是淡淡的嘲调,“凭你?不配。”他胸中翻搅着怒气,不知是因她要离去,还是因她为了救傅昕臣而甘愿离去,他没有思索,口中却吐出伤人的话。

“你…”焰娘只觉一口气堵在喉口,让她说不出话来,突然,她格格娇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频频喘息。

卿洵冷眼看着,沉默地等待她开口。

谁知焰娘却并不再说话,笑声渐止,她起身走出门去,长发未束,在细雪中轻轻飞扬。

有那么一瞬间,卿洵恍惚觉得眼前的不是一个烟视媚行的女人,而是一团在雪地里燃烧的火焰,而那双晶莹剔透的赤足,干净得不染丝毫纤尘。

☆☆☆

一声长啸,卿洵飞掠过广阔的旷野,向对面山脚下竹林旁的木屋疾驰而去,平原上去年枯萎的野草夹杂着新绿的芽儿,顶着未化净的积雪,在仍带着丝丝寒意的春风中瑟瑟颤抖着。

在掠过原野中央的时候,他脑海中蓦然浮现几天前,焰娘穿着一件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素白衣裙出现在他面前,微带扭捏地问他好不好看。他没回答,但目光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从没见过她这样的神情,这样的打扮,如非片刻后她故态复萌,他还以为自己见到的是另外一个人。只是当时她说了些话,让他至今仍隐隐不安,似乎会有什么他并不乐意见到的事要发生。

“我想你喜欢的女人是这样的,所以…你可要记住我现在的样子啊,别忘了,我以后是再不会做这种打扮的…”她的话及行为太过莫名其妙,让他额际不禁隐隐作痛。

今天早上出门时,她仍慵懒地睡着。见他走,只是猫一般地睁了睁眼,然后爱困地打了个呵欠,便又睡了过去,想是昨晚她热情得过了分,才会如此累吧。

接近木屋,却一丝动静也没听到,卿洵心中微凛,赶紧收摄心神,将精气神迅速提升至巅峰状态,以应对任何可能的变化。这一次与往昔不同,他要应付的是威震武林,武功神秘莫测的龙源主,任何一点失误,都会令他赔上性命。

踏上台阶,他脚步丝毫没停,用掌风将门扇开,人紧随而人,出乎意料的,没有攻击,更没有傅昕臣,木屋中炭火边的草垫上只跪着那个容貌绝美的玄衣女郎。

见他进来,只是淡然一笑,然后继续编织着手中的花篮,却是那日与傅昕臣在一起的女孩,数月不见,她似乎长大了许多。

卿洵棕眸中浮起诡异的光芒,紧盯眼前在忙碌中仍显得十分恬静的人儿,“傅昕臣呢?”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眼前的女孩让他产生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很明显的,她是净儿的劲敌。

将垂落眼前的发丝撩回耳后,叶奴儿明眸回转,一丝光彩在其中闪过,“他走了,去找净姑娘。”她浅浅的笑中带着诚挚的祝福,让人不解她的心思。

卿洵微怔,讶然看着眼前这个似是一张白纸,却无人可看得透的绝美的女郎,第一次,他被一个女人的反应迷惑,她不是喜欢傅昕臣吗?。

“你有什么心愿?”尽管如此,他还是要杀她,为了净儿,因为他看得出傅昕臣对她的不一般,就算现在傅昕臣离开了她,也难保有一天他不会改变心意,再回来找她。他决不允许那种情况发生,而杀她,此时是最好的机会。

“心愿啊?”奴儿蹙眉偏头想了想,然后微笑,“叶奴儿一生注定要孤单一人,也没什么可求的。”

她说得云淡风轻,但闻者却不禁为她语中的凄凉心酸。

“难道你不想和傅昕臣在一起?”不知是因她超越一切的美丽,还是那让人不解的恬淡,本来从不管别人想法的卿洵此刻却忍不住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多余的问题,就算她想,他也不同意啊,但是偏偏地,他就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这样与众不同至令他也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的女子,他还是首次遇上。

叶奴儿闻言清清浅浅地笑了,目光落向门外旷野,浑身上下透出一股优雅宁谧的味道,“傅昕臣好喜欢净姑娘,只有和她在一起才会开心。”她的眸中浮起向往,仿佛在说着一个美丽的故事,而非自己用尽一切去爱的人。

卿洵差点就被她的说辞及语态打动,但多年训练出来的冷硬化心肠毕竟不是假的,很快他便收慑住心神,杀她的意念更为强烈。她既然可以令自己倾服,自也可令傅昕臣心动,只因自己才和她相处不过短短一刻,而傅昕臣与她却已熟识,这样的女子,傅昕臣怎会舍得抛下。

“对不起。”低沉地,卿洵第一次在杀人之前道歉,就在叶奴儿诧异地看向他时,他长发无风自动,神色回复木然,便似煞神降临,早蓄积好功力的一掌飞快拍出。既然他不得不杀她,那就让她死得没有痛苦吧,这是他惟一能为她做的。

“卿洵!”

一声惊呼,卿洵只凭眼前白影一闪,手掌已碰到一个软绵绵的躯体,立知不妙,却已无法收手,一股腥热的液体喷到他脸上,白影飞跌开去,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女人!”顾不得杀叶奴儿,卿洵神色大变,紧随那如落叶般飘落的身影急掠而上,一把抱起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儿,一向冷酷木然的双眸中射出不能置信的光芒及一丝复杂难名的情绪,她不是乖乖留在小店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