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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情鬼夕雨(17)

那个女子怔怔看着莫九,神色迷茫,过了片刻,才渐渐恢复清明。忆起自己的处境,她眼圈不由一红,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莫九的头开始隐隐作疼,注意到有几道探询的目光溜向这边,不得不将女子让进了屋内。倒了碗水放到对方面前,她双手环胸靠在木板墙上,并不催促。

“小女……哎……我、我能不能先洗个澡?”等了许久,莫九怎么也想不到会等到这样一句话。

揉了揉抽疼的额角,她一言不发,转身出门烧水。

一点防人之心也没有……无声地叹了口气,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起责任来,她想她没有资格和义务去教一个贵族小姐在外行走时要如何保护好自己。眼前最紧要的是,怎么才能将这个已经沾上身的麻烦打发走。

******

女子叫燕云,不是犯了事,只是离家出走。

“那不是我的家……”在看出莫九心中所想之后,她垂眼强调,神色中带着一丝凄然,洗过后的柔丝垂在背后,散发出湿润的光泽。

是不是她的家,莫九不关心,如果可以,连她的来历莫九也不想知道。只是人不找麻烦,麻烦自找人,出家人如此,倒夜香的也无法例外。

“我这里不适合收留姑娘。”淡淡地,莫九道。不用解释,想必女子也能一眼看出来。只有一间房,连做饭烧水都是在外面,加上她现在又是男子身份,若与一个女子独处一室,必然会有损对方的名节。而她,并不打算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放弃目前平静的生活。

燕云像是没有听到她相当于拒绝的话,低着头坐在房中唯一的瘸腿椅子上,没有任何反应。

莫九扭开头,让自己别去看她紧攫住衣衫下摆,即使搁在膝上亦控制不住颤抖的手。

“我……我没地方可以去……”好半会儿,燕云才颤抖着声轻轻地道。

莫九伸指压了压眉心,“那就回去。”什么都没打算好就莽莽撞撞地出走,真不知道是不是该佩服她的勇气。

“不!”燕云的反应意外的激烈,莫九压眉的手顿住。“他、他根本没将我放在心上过,我宁可死,也不要做其他女人的替身。”

竟是和情人赌气。莫九恍然,一时无语。

反倒是因这一句,燕云心中的委屈再也压抑不住,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也不管莫九是否愿意听,自顾断断续续地说起了来龙去脉。

原来她也是一个官家小姐,因父亲得罪权贵,被陷害抄家问斩,她则沦为官妓。两个月前遇到一个极有权势的男子,得他百般宠爱,脱了贱籍,又为她的父亲平了冤。

男子独宠于她,而她也一心一意地爱慕着男子,按理这样的日子该是幸福美满的。然则,她却始终没有踏实的感觉,并不是在乎名份,而是因为男子看着她时偶尔流露出的迷惘让她极度不安。直到前几天,他喝醉后抱着她彻夜唤着一个陌生的名字,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一直以来,他都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次日,待他酒醒之后,她只是略略提了一下,没想到竟惹得他拂袖而去,整整两天都没再见过人影。她满腹委屈,又自伤身世,思前想后最终决定悄悄离开。

没耐心听完她的叙述,莫九冷哼一声,拿了斗笠便往外走。燕云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泪水一个劲地往下掉,怎么也擦不干。

这样的被人嫌弃于她来说还是头一遭,不觉又是难堪又是凄楚。她虽然柔弱,但是骨子里却自有一份大家闺秀的骄傲,当下颤微微地站起身,打算离开,即使心中因无处可去而一片惶惶。

出乎意料的,莫九并没走远,而是拿着竹笠盖在脸上,歪在柴堆边睡觉。

“你付得起工钱,我就给你搭个窝棚住。”正在燕云迟疑的时候,竹笠下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她有片刻的错愕,随后大喜过望。

“有、有……我这里有银票,不够的话还有一些首饰……”像是怕莫九后悔一样,她急切地伸手去掏包袱。

“愚蠢。”莫九低喃一句,不知是骂自己多管闲事,还是骂燕云无防人之心。将竹笠戴在头上,她不甘不愿地从地上爬起来。

从燕云手中随便抽了张银票,一瞟,百两的,这么有钱还跟她一个臭倒夜香的挤这种破地方,真搞不懂这女人怎么想的。

“你可以去买个院子,再买两个奴仆,过着很舒服的日子。”将银票又放回女人手中,伸指点了点她剩下的那几张,莫九提醒。

谁想燕云竟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恐怕会被骗。”何况她从小都深居闺阁,被充为官妓也没几天,除了琴棋书画女红针织外,哪里懂这些事。

“你倒放心我。”莫九无奈,开始在柴堆中翻找比较粗的长木,准备埋桩搭架子。

“你、你不一样。”燕云听到她的话,下意识地反驳,说出口才意识到有些暧昧,俏脸不由一红。事实上,在第一眼看到莫九的时候,她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便是这种感觉,让她不顾对方的冷漠跟了来,还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毫无保留地说了自己的事情。

“没什么不一样。”莫九淡淡道,对于这样的信赖并没觉得有多荣幸。

但是无论她怎么否认,暂时收留燕云已经是一个不会改变的事实。

第八章 双重性格

莫九知道燕云心中还抱着期待,所以才没离开京城。只是,她们谁也想不到这个期待会来得那么快。

临时的木棚还没搭好,人就来了。

莫九正在专心地将相邻的木板嵌在一起,一辆马车穿过脏乱的土道,停在门前。原本还坐在门口帮莫九补衣服的燕云突然站起身,跑进了屋内,将门紧紧地关上。

车帘掀起,一先一后下来两个人。莫九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没有理会。来的来,走的走,人生便是如此,不值得她分外关心。

“云姑娘,快开门,王爷亲自来接你了。”门被拍响,一个少年的声音道,语气温和平缓,显示出良好的教养。

里面半晌没有回应,炎热未散的傍晚除了邻里嘈杂的喧闹声外,便是莫九始终没停过的让人心烦意乱的敲打声。

“云儿……”等了片刻,男人忍不住低唤。原本一直在耳边响着的敲打声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

屋内响起啜泣声,“你、你……不是不要我了……”燕云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门板另一面传过来,有着让人心怜的委屈。

“傻丫头,我怎么舍得不要你。都是我不好,你跟我回去吧。”男人轻笑哄道,声音中的宠溺和温柔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抵挡得住。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燕云站在里面,一脸的梨花带雨。男人叹了口气,踏步入屋,将她拥进怀中。

敲打声不知在何时停了下来,等两人从屋内出来,夕阳已经落了半个到屋宇下。莫九不在,只有那个与男人一同来的少年站在门前空地上。

“青锋,莫大哥呢?”燕云问少年。

“云姑娘是说刚才在这里修木棚的那位壮士吗,他拿了斗笠和葫芦出去了。”青锋恭敬地回答。

“是吗……”燕云有些失落,“不能跟他道别了。可是,得跟他说一声,木棚不用再搭了……”

男人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黑眸掠过一抹不悦,但很快便敛了去。

“青锋,放两张银票在桌子上算是道谢。”他开口,不以为然地道。“木棚搭不搭随他高兴。”说着,就要牵了燕云往马车走,不想眼角余光竟扫到屋檐角落的一盆花,身体顿时僵住。

控制住往那个方向走近的冲动,他缓缓吐出口气,状似无意地问:“云儿,那个人叫什么?”

“我只知道他姓莫,名字他没说过。”燕云应,不疑有它。

男人紧了紧空着的左手,淡淡道:“你怎么遇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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