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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介(女儿楼系列)(41)

“死了。”她无力地道,见乾白眼神倏变,怕他不信,忙接道:“是我亲眼看见的,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云姬一心只念着你,忽略了孩子,染上病没及时找大夫……”随着乾白脸色越来越难看,乾明明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终消寂无声。

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乾白闭上眼,揉了揉泛疼的额角,半晌才缓缓摆了摆手,淡淡道:“你走吧。”竟不再张眼看她。

乾明明咬了咬牙,知道这一去两人的缘分便是断了,可是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再容不得她选择。

“走前明明可否问三郎一个问题?”站起身,她看着乾白一如二十余年前充满男性魅力的英俊脸庞,岁月没有在上面留下丝毫痕迹,心中叹息,还有一丝不甘,却已无可奈何。

“什么?”乾白睁开眼,眼中再无昔日的怜爱和纵容。

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是否喜欢那云公子?”她和一般女人一样傻,明知这个问题已与她无关,却仍忍不住想追根究底。

提起云二,乾白心情稍好,微微一笑。

“当然。”他回答得再斩钉截铁不过,没有丝毫的犹豫。

云二侧躺在榻上,半梦半醒间,总是看到白日的情景。乾白的温柔与宽容,乾明明的后悔,羞惭与惊喜激动,一幕幕仿佛走马灯般在昏昏沉沉的脑袋里浮现,让她心烦意乱无法睡沉。

身后门被打开的轻微响声将她从那一团乱中惊醒过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向床榻走来,她仍闭着眼,却已知道来者是谁。

簌簌的脱衣声后,床榻下陷,那熟悉的暖热身体钻进被中贴在了她身后,将她拥进怀中。

“若儿。”低沉的叹息声中,他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嫩肤处,让她浑身不自禁掠过一阵颤栗。

她没有回头,只是冷淡地道:“来我这做什么?不用陪你那从小养大的女人?”无法否认,那胸口燃烧着团可将人理智也焚毁的火焰,让她宁可独自一人品尝寂寞,也不想再去乞求他的温暖。

乾白喉咙中逸出浑厚愉悦的笑声,本搁在她腰上的粗糙大手上移,覆在她温软的左胸上,似是想感知她心中浮动的情感,“你在嫉妒,若儿。”轻吻着她的发丝,他温和地指出事实。

云二鼻尖微酸,忙皱眉将眼中升起的水意压下,唇角微抽,咬牙道:“是又如何?与你没有关系吧。”他自享受他的艳福,理她作甚。他不是一向不在乎女人的想法的吗?

乾白又是一声叹气,将她翻转了过来,柔声道:“怎么没有关系,你忘记了今儿早上才讨了我,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不是?”想他乾白一生都是被女人顺着宠着,没想到最后竟遇上这么个视他可有可无的女人,且就这样一头栽了下去。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云二怔了怔,想起早上乾明明来之前两人的戏言,不由更恼,想他前一刻还在和自己亲热,下一刻又将别的女人抱在怀中,他以为她云二和他的那些女人一样大度吗?

“不要碰我。”她沉声道,从他怀中挣脱,坐了起来,“我云二并不是没有男人就不能活的,更没落到必须和别的女人抢男人的地步。”他若不当她是一回事儿,又何必来撩拨她?

微弱的光线中,云二穿着素白的里衣坐在那里,长发披散在身上,充满怒气的双眸在黑暗中闪烁着灼灼的光芒,晶亮得如同黑曜石,整个人看上去竟然妩媚得惊人。

乾白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却知现在不宜轻举妄动,不然恐怕真会被她踢出懒云窝。于是索性拿了个枕头放在背后懒洋洋地靠着,双手环胸笑睨着她的怒颜,心情大好。她生气妒嫉代表她在乎他,代表他在她心中并不是真的可有可无,这可比她一脸的满不在乎好太多了。

“啧啧,”他摇头笑叹,“我的若儿明明就是一个小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多人错认呢?”

没想到他竟会扯到这上面来,云二本不是一个惯于张牙舞爪的女子,那恼怒之态自不能持久,即使心中怒气未减,却已无法再阴沉着脸。只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便披衣下了床,径自去点亮蜡烛。

火石碰击的声音响起,片刻后屋子里一片光亮。云二站在烛台边,随意地披着黑色长袍的身子显得修长而优美。她并没有再回到榻边,而是在几案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说吧,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她又恢复了平日那懒洋洋的样子,看着乾白的黑眸中有着淡淡的讥讽。她可不相信他那从小就认定的女人回来后,他还有心思来她这里看她的脸色。

见她恢复常态,乾白失望地叹了口气,笑道:“你忘了,是你邀请我来你这住的?”他可记得清清楚楚,不怕她赖账。

云二挑眉,想起早上自己说过的话,不由有些懊恼,但脸上的笑却变得异常的温柔,“若云二没记错的话,乾城主不是没答应吗?”早知乾明明在,她哪还会说那样的话?

乾白低笑出声,“我也没拒绝。”

云二恨不得一拳揍掉他俊脸上得意的笑,但这种事只能想想,以她的理智又怎会真的下手。

“既是如此,那有请乾城主移驾客厢。”她皮笑肉不笑地道。说着,站起身,准备为他带路。

这女人究竟要闹别扭闹到什么时候?乾白感到有些无力。

“云姬的孩子已经死了。”他突然道,成功地让云二呆立在门口,然后才继续道:“我找乾明明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以后她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他一向没有向人解释的习惯,现在又为她破了例,她若再别扭下去,他恐怕要真的暂时离开一下了。

幸好他这种担忧没有实现,云二只是呆呆站了一会儿便走了回来,任他抱住她的腰将头埋进她馥软的怀中。

“对不起……”云二的声音有些沙哑,手轻轻抚上他的发,心中竟然有些疼痛。她知道他一直想要个孩子,如今得到这个噩耗,不知怎样的伤心失落,她竟然还让自己的妒忌让他烦扰。这难道便是她的喜欢?这样只顾忌自己的感受也能算是喜欢?

“没有什么。”乾白苦笑,拥住她腰的手却蓦然收紧,仿佛铁箍一样紧紧地圈住她,“只要你不再赶我走就好了。”

虽然从未在意过那个孩子,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若说不难过那绝对是自欺欺人,尤其是在有了期盼之后。乾白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故而一直尽力维持着平静,如今被云二如此温柔地一抚慰,所有的感情顿时决堤而出。

云二不由叹气,她心中哪里是真的想赶他,不过是一时之气罢了。

“我明日就要回山城了。”乾白手执黑子欲落未落之际,突然道。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气,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云二正在思索棋局,闻言一怔,抬头向对面的英俊男人看去。见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棋盘,似乎并没开口,不由怀疑是否是自己听错或产生幻觉。

“你说什么?”她不确定地问。

“我明天就得起程回去了,不然赶不上初一的祭祖。”乾白将手中黑子丢进一旁的棋钵中,目光专注地看着云二,神情严肃地重复先前的话。

云二愣住,半晌无法反应。他这是在向她告别?

“啪”一声,她手中棋子掉落在棋盘上,打乱了一盘纠缠不清的棋局,“是时候了。”她低吟,目光挣脱他眼神的钳制,移向敞开的窗外。外面正下着大雪,鹅毛般的雪片落在墙头地上,发出扑簌簌的响声。院内的梧桐树原本光秃秃灰褐的树干已被裹上了一层银白的素装,院子石板地上也厚厚地积上了一层,没有人走动,故没有人的痕迹破坏那最原始最纯洁的存在。

“这两日雪大,水路已封,陆路恐怕也不好走……只有三天,是要日夜兼程吧。”她缓缓道,无论心中如何的依恋不舍,也没让它浮上眉梢。这一天早晚会来的,他已为她推迟了三日,虽没说,她又岂会不知。把本应是常人要走一月的路程压挤在三天内赶完,他想要休息怕是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