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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楼之石榴红(153)

纪十哼了一声,洗了脸,又将头发梳了,跟子万还有小黑狗分食了那罐鱼粥,这才将小狗往恨不得将自己缩得没人能看到的船家面前一推。

“给我把它照顾好了,过些日子我还要来接它,到时要是瘦了不精神了,我可不应。”

“是,是……小的一定把它喂得白白胖胖的。”船家抱住小狗,那副小心而紧张的样子,就只差没将它供起来了。

纪十懒得告诉他就算他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小狗吃,它也变不白,目光落向子万,“你若想走,没人拦得住。”

子万洒然一笑,露出白晃晃的牙,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走吧。我可不想变成刺猬。”

纪十垂下眼不再说话,但是袖子一动,已将小金扔到了他身上,“帮我照顾好它,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子万摸了摸不像以往那样亲近自己的小金,嗤地一声笑了,低语:“你现在还没做鬼,也不见得就放过我了。”

纪十嘴里微苦,脸色神色不变,淡淡道:“那是以前。”现在怎么样,她可没兴趣一次又一次地重申,信或不信,那都是他的事,留或不留,也都是他的事。她或许会感念,但绝不会再动心。

子万看到她眉角间的冷意,也猜到了她未尽的话意,心脏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他低低笑了两声,笑中有着旁人不明白的无奈。

说话间,教官头儿所在的那艘大船驶近,放下软梯。

子万看了眼,没等纪十走过去,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足踏绳梯,几个起落便落在了大船上。纪十皱了下眉,却没说什么。

甲板上有那中年教官头儿,还有几个纪十曾经见过的一些头领人物,而在船舷边,则站着一圈持弩弓戴着面具的暗厂人。

“两位请!”教官头儿并没迎上来,而是指了指甲板正中的一张方桌,两张椅,示意两人过去坐下。

“怎么只有两张椅子?我们坐,却让诸位站着,这怎好意思?”子万拉着纪十,没有动,笑吟吟地道。

教官头儿却一挥手,立即有人搬上几案椅凳,只是离那张桌子远远地放着。或者可以说,由始至终,这些人都不加掩饰地跟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公子擅使巫蛊秘术,我等不得不防,还望恕罪。”教官头儿倒是始终客客气气的,不像其他人,看他们的眼神或多或少带着一种看阶下囚的轻蔑却又防备意味。

“好说,好说。”子万一笑,当下不再客气,拽着纪十走过去,大马金刀地坐下,仿佛在自己家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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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2)

 就在纪十子万坐上天彻庄的船,迎向凶险难料的未知时,一辆马车正从蔚城北门缓慢平稳地驶入,后面跟着几匹高头大马,马上除了一个戴着鬼脸面具打扮妖艳的光头小尼姑特别吸引人目光外,其余皆是黑色劲装的大汉。

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下,车帘掀开,下来一位青衣玉秀的少年,少年回身看向车内,眸色幽黑柔和,有着与面貌不相符合的沉静深邃。

随后,弯腰而出的是名杏黄衫子水红裙容貌秀美的女子,女子刚要伸脚下车,少年已先一步将她抱了下来。

“我已经好了。”女子脸一红,轻声嗔道。

少年只是微笑,没有说话,只是手仍然不着痕迹地轻轻护在她腰迹。客栈人来人往,女子不好再说,心中却极甜蜜。

此二人正是梅六和十一郎。在十一郎拿回重生之后,剑厚南便为梅六将腰间碎骨重新对合,因骨渣有许多已被筋肉包裹,需要一一挑出再拼接在一起,只此便耗了数日之功。好在只麻烦这一次,之后只需要等其自行愈合便行了,有了重生,连换药都不用。但是为了不让重新拼凑好的骨头错开,最初十来天,梅六都只能保持同一个姿势,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幸亏重生效果神奇,只一月不到,她便能自己撑着慢慢坐起来了。那时她便再躺不住,坚持要回中原。

因为比预计的出发时间早,不需要赶时间,所以路上只求稳不求快,倒是比去的时候花的时间还多了数天,梅六这伤算是在路上慢慢养好的。现在走路什么的都不是问题,至于动武么,有十一郎看着,想都别想。

邓直和罗青留恋草原,便没一同回来,倒是恨十二来了。恨十二当然不是热情友爱地主动请缨护送,她只是受命而行。巫镜十一说让她去看纪十,于是龙一便将这当成了任务派给她。恨十二说,没求助就是不想旁人插手,但是她还是来了,顺便带了几个战阁的高手。

一行人在客栈安顿下来,梅六这才在十一郎的陪伴下去传送消息给她的布庄。至于恨十二和那几个战阁人,自然不需要时时陪同,那样也未免太打眼了。

“如果纪小十在的话,就让她来客栈。”在他们走之前,恨十二随意地说了句。其实无论按年龄还是按排行,她都比纪十小,不过这些东西是从来不被她放在眼里的。在她看来,就纪十那张脸,加个小字再贴切不过。

梅六也正好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和纪十之间有了问题,见她不去,自然乐意,答应得也很爽快。

走在大街上,梅六和十一郎不约而同想起去年两人同来此地时的事,酒楼中自命风流的罗子矜,官宅后院夜弹三弦的罗刹夫人,以及接下来如附骨之蛆的追杀……恍恍然都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想起那时你傻乎乎的样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其实也挺可爱……”梅六刚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不知想起什么,脸突然就红了,转过头假装去看路边的小摊。

十一郎也觉得有些尴尬。他可没忘记当时每到正午的时候,自己便要逮着梅六行那事,连绳子都绑不住。真不明白那奚言家炼的什么蛊,他那时明明旧创复发,经脉损伤严重,那蛊入体后,竟能让他伤势一夕间尽愈。虽没有后来那帝王蛊逆天,但也足够让人趋之若鹜的了,当然,前提是需要排除那诡异的副作用。

“若非你当初不弃不舍,也许我如今仍是那个样子。”他轻声道。

梅六脸上红晕更深,哼了一声,兀自嘴硬:“你以为我是舍不得啊,那是没办法,我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怎么甩都甩不掉,气死人了。”

她说的当然也是实情,当时两人身上被下了雌雄蛊,除非解蛊,否则便是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开。这事她或许不知道,但是曾为帝皇蛊的十一郎却是一清而楚。但是十一郎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梅六下意识地挣了一下,没挣脱,便由着他了。

“你身上那蛊……真的已经完全去掉了么?”过了一会儿,她才迟疑地问。哪怕这一段时日他已经恢复成越者渡初见时的样子,她心中仍有些不安。

十一郎嗯了声,并没多说。其实连他自己都有些糊涂,他只记得在龙天山那个火口中遭遇到两头火焰异兽攻击时,心脏处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之后就失去了意识,醒来时便发现那一股一直控制着他的意识竟已消失不在。后来经他反复推敲,应该是蛊性惧火,在那样的高温下被烤融,而其体内的巨大能量爆发出来,不仅护住了他的身体,还有一部分融入了他的经脉当中,这才能够解释为什么他不仅没被烧伤,反而被锻炼了身体经脉,内力较之前更加浑厚。

梅六看向他,见他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并在察觉到她注视的第一时间迎上了她的目光,那双如清潭般的眸子里是满满的包容与温柔,还有淡淡的询问。她回以一笑,摇了摇头,示意没事,掩下了心里的不自在。

自从他采月色兰回来以后,便恢复了被种蛊前的样子,对她也极好,然而她却总觉得两人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别扭,既不像情侣,又不像朋友,明明比谁都亲近,却总像是隔着层纱,让人摸不着,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