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女儿楼之石榴红(68)

“子万哥哥,那边有人在说话。”她说,神情依然懵憧,像是被抽离了一部分魂魄似的。

“我去看看,你再睡一会儿。”面对这样的纪十,子万实在无法像平时一样和她交流,那会让他有罪恶感。

纪十迷茫地看了他一会儿,这一次却并没跟开始那样听话,而是慢慢站起来,说:“我跟你一起去。”

看她说话虽然有条有理,但仍然一副梦游迟缓的样子,子万也不放心把她独自留在此地,因此倒没反对,收拾了下东西全部带上,不打算再倒转回来。

第十七章

洞中黑暗无光,而火折子又不能随意消耗,梅六一行三人只能如瞎子般摸着山壁往里面走去。梅六刚进这洞时曾经往里面探查过,因此大约知道哪里有岔道,哪里有分洞,但是更深处是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跟公孙商量后,决定先探查岔道分洞,若是不行,再往深处走。

也不知是什么运道,连走几个岔洞都是绝路,迫得他们不得不选择那条本该是最没可能的主道。

“梅子,十一郎是天生这样么?”公孙一瘸一拐走在后面,状似闲聊地问。

梅六拉着十一郎的手走在前面,也不担心会遭暗算。公孙是个聪明人,绝不会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听到他的问题,她沉吟了下,才道:“不是。”

“那他是……”公孙又问,却因脚下绊到一块石头而中断了话语,他也没接下去,似乎是怕自己显得太过急切而引起对方警惕。

“不清楚。”梅六低声道,握紧十一郎的手不自觉一紧,想到两人曾经经历的一切,想到曾经温润如玉的十一郎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她就恨得胸口直发疼。

公孙以为她是不想讲,却不知她是真的不清楚十一郎究竟是被做了什么手脚才变得神智皆失,成为木头一样的人。干笑了两声,他转开话题,随口扯了几句,而后突然道:“我有一个朋友医术不错。等出去后,我带你们去找他,让他给十一郎看看。”

“多谢。”梅六并没一口拒绝。她并不在乎他是出自真心,还是另有打算,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她都很感激,至少他没像其他人一样视十一郎如邪物恶鬼。

公孙突然高兴起来,没有再打听十一郎的事,开始黄腔走板地哼起花曲儿。空阔黑暗的山洞里尽是嗡嗡嗡的难听回音,梅六也仅仅是皱了下眉头,一只手摸着微湿的山壁,一只手拉着十一郎,脚下越发小心。

走了很久也不觉得空气闷浊,显然山洞有自然通风口,这个发现让梅六精神微振,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希望,或许真有其他出口呢。这个念头刚起,脚下蓦然踩空,她心中咯噔一下,刚要收腿跃起,又踏到了实地,只是因为收势不及而往前踉跄了两步,也算是虚惊一场。正想回头提醒公孙,他已哎哟出声。

第十七章 (1)

公孙虽然一路都在说话,腿也有伤,但速度着实不慢,只是梅六踉跄这两步路他便跟了上来,结果可想而知。而他的运气显然更差一些,正要勉强站稳,斜刺里竟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在他受伤的脚上抓了一把,带得他往前滚去。

“什么人?”梅六听到异响,低喝道,同时迅速掏出火折子。正要吹燃,一股风从她面前刮过,臊臭的味道窜进鼻中,让她一阵反胃,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只是这一耽搁的小功夫,待她点亮火折子只来得及看到个黑影在前面一闪即逝。

公孙倒在地上抱着伤腿一边哎哟哎哟痛呼,一边指着那人消失的地方直嚷嚷:“快!快!别让他跑了!”

梅六本意是想追的,但看到他这个样子却突然改变了主意,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问:“你没事吧?”微弱的火光下可以看到他包扎伤口的布料上湿漉漉的,显然又在渗血。

公孙没想到一直都表现得很冷淡的她会关心自己,登时感动得涕泗横流,如果不是十一郎在旁边像尊凶神般杵着,说不定就扑上去嗷嗷大哭了。

“……呜呜……有事,伤口又裂开了,怎么会没事……哎哟,我头好晕,血要流光了血要流光了……哎哎,梅子,老哥子我要死了,不能再陪你和大兄弟,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啊,一定要走出这个鬼地方……对了,记得给老哥子报仇,把那藏在暗处阴我的龟儿子千刀万剐,弄死弄死……”

梅六啼笑皆非地看着老男人在那里絮絮叨叨地留遗言,只觉滑稽无比,因他猥琐外貌以及恶劣行径而起的厌恶感莫名减少了许多。

“既然有人藏在这里,或许有其他出口。”她没有安慰他,而是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推测。相处时间虽然不久,她大约也有些摸清这男人就是个得寸进尺的主,千万别对他太好了,否则是自惹麻烦。

听到她的话,公孙果然精神一抖,摸了把干爽无比的脸,果断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将那龟孙子抓到啊。”说着,将手伸给十一郎,“十一郎……大兄弟,扶老哥子一把呗。”

十一郎木然站在梅六身边,扫都不扫他一眼。公孙登时委屈无限地望向梅六。

梅六干咳一声,突然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宝,想了想,伸手扶在他手臂上将他掺了起来,接着便放开了手。

“除了我以外,阿郎不会接近任何人,也不喜欢别人接近我。”她解释,说这话时眉眼微垂,让人看不见其中闪过的微光。事实上她也并不是很确定十一郎会不会容许其他人接近,但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她只能这样说,其中不无警告的意思。

公孙微怔,眼中浮起一丝疑虑,但很快便被他以嘻笑掩饰过去。“哟,这是怎么说的,原来大兄弟这样疼老婆啊。”他想起那日宛儿丫头只因为想要动手打梅六一耳光,便被一直木呆呆的十一郎断了手臂,对于梅六的话倒是信了八九分。他所怀疑的是,十一郎之所以会这样,会不会是梅六做的手脚。虽然从容貌上来说,任谁都会认为是十一郎占了便宜,但是女子的痴情与疯狂他不是没见识过,因此不免会多想一些。

梅六不知道他心中的猜疑,却因老婆二字红了面颊,心中又喜又羞,又甜又涩,明知那不是事实,仍有一种偷来的幸福感。看了眼懵懂无知的十一郎,她出不了声否认,于是只挽住他的手往前走,以掩饰住自己的心虚。

公孙注意到她的神情,心中疑虑更甚。

“可是跟外面那些人是一伙儿的?”梅六举高火折子,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压低声音问。

公孙回过神,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倒是听明白了,掩住眼中复杂的神色,摇头道:“应该不是。那些孙子毒着呢,哪里是绊老子一跤就肯罢休的……”顿了下,他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表情,咧嘴笑道:“刚才那家伙倒像是……捣蛋。”后面两个字他是以极轻的气声发出。

梅六先是一愣,随即意会,于是道:“火折子不够用,我灭了。你注意脚底,别又摔了。”说着,当真噗地一下吹熄了火折子,洞里瞬间恢复了一片黑暗。

方才亮着的时候两人已经看清洞里的情况,他们下来之处是一块较高的石坎,下面倒是平坦,地方很大,零零散散分布着许多超过一人高的山石。山壁上像蜂窝一样嵌着无数小洞,大的跟山洞入口相似,小的也可容七八岁大的孩子钻进钻出。这样的地方想要藏一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但要从这许多山洞间找到出口,却难于登天,尤其是在没有光亮的情况下。因此,对于他们来说,想要安然无恙地活着走出此地,刚才出现的那个人就显得尤为重要了。既然公孙认为那人纯粹是在捉弄他玩,那么说不定等会儿还会出现。而熄灭火折子,只是为对方提供机会而已。

“别那东西也是被困在这里面,咱们就惨了。”哆哆嗦嗦地摸了块石头靠着,公孙歇了会儿,等伤口的疼痛缓和稍微缓和后,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