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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楼之石榴红(70)

点燃一个火把扔下去,子万发现那坑并不如想像的那么深,是个漏斗形的水潭样子,潭底的泥似乎是湿的,他不太确定,索性决定下去看看。

“子万哥哥,下面有花,好香的花。”纪十蹲在坑边,举着个火把,对小心翼翼往坑底而去的子万道。

子万抬头看了眼她,总觉得这丫头很不对劲。上下两个火把,潭底一眼看尽,除了灰褐色的泥以及砂石外,哪里有其他东西?如果真是睡糊涂的话,过了这许久,也该醒了吧?

当脚踏上潭底时,那泥果然是软的,竟是承不住多少重量,即使是子万收得快,鞋帮子上面仍沾上了一圈稀泥,于是不得不庆幸之前没托大凭借轻功跳下来。

一路行来,其它地方干得都在脱屑了,唯有这里带着湿意,是否已接近水源?又或者此处本来就是那水源发生之地?探身从泥地上捡起仍燃烧的火把,踩着坑边坚硬的地方绕了一圈,除了在岩石缝中捡到一两个拇指大小的空贝壳螺壳外,并没有特别的发现可以证明什么。

“子万哥哥,那里有花!”就在子万准备放弃返回的时候,上面的纪十又重复了一句。

子万抬头。半人高的盾牌竖放着,如果倒下来,几乎可以将蹲在旁边的纪十整个盖住,而此时一只白玉般的小手正伸出那青铜面的庇护,执着地指着潭底。

又绕着潭底走了一圈,甚至捡了几块石头扔向潭心泥中,确实没有其他发现,但上面那只小手仍执意地伸着。于是子万真心觉得这孩子魔怔了,自然不会再将她的话当真,开始往上爬去。

“子万哥哥,那里有花。”纪十继续重复同一句话,任脾气再好的人,也不免会心生怒气,何况是对着她素来没什么好脸色的子万。

“你有完没完!”一个纵身,子万跃上坑边,同时不耐烦地喝道。脚刚沾上实地,突然觉得不对,只见纪十慢慢从盾牌的阴影里站起身,嘴唇紧闭,面色苍白,因瘦而显得异常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子万哥哥,那里有花。”

“子万哥哥,那里有花。”

“子万哥哥,那里有花。”

死一般的沉寂中,除了松油火把燃烧的滋滋声响外,便是那隔一会儿就会响起的仿似纪十发出的不停重复声。但纪十的双唇始终紧紧闭着,一眨不眨地看着子万。

“什么人!”一股寒意自尾脊倏然窜上,子万蓦然暴喝。

蕴含着劲气的冷厉喝声在空旷的洞里嗡嗡回响,好一会儿才沉寂下来,那重复的声音也随之消敛。沉默对视了许久,纪十终于动了,她一手拖着青盾,一手拿着火把缓缓走向子万,然后在离他一步的地方停下来。近看,她的唇没有丝毫血色,下唇上留着深深的牙印,还微微发着抖。

“子……”仿佛怕对方又跟着自己学,她哑声只喊出一个字,便停了下来,稍顿才又继续,“是……鬼么?”她用唇语无声而艰涩地问,然后扯出一个欲哭的笑,“我好怕。”

子万心中也有些打鼓,虽然他并不信鬼魂之说,但对方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此地,并将他们狠狠地戏弄一通,实在不像是正常人会做的事。看着纪十惊恐的样子,再想到自己之前错怪了她,他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愧意,于是伸手将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使劲揉了两下,才放开,笑眯眯地道:“怕什么,要真是鬼,子万哥哥就给你捉一个来玩儿。”

这是他第一次自称子万哥哥,纪十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心里的恐惧突然就减了许多,但还是有些不安。她总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什么欲破土而出,以至于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做什么都要想半天才能清楚。

说完那句话,子万也蓦然觉得心里一松,暗忖什么东西能可怕过人心,他连最恶最毒的人心都直面过,还有什么可惧的。莫论它是神是鬼,管教它有来无去。正想得豪气万丈,那声音竟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更急更凌乱些,还带上了窃窃的笑声,男人惊恐的叫声,野兽临死前的惨号,还有一些分辨不出是什么的声音,原本静得如洪荒初始的地底深穴顿时热闹惨烈得跟修罗地狱一样。

纪十不自觉抓住青盾挡在自己与子万身前,神色骇然地四处张望,想要知道这些声音是由哪里发出来的。倒是子万不像之前那样措手不及,他冷静地站在原地,面色凝重地侧耳捕捉声音传来的方向,片刻后陡然一声大喝,火把脱手而出打着转飞向对面石壁的上空。只听得一阵嗡嗡乱响后,那些诡异的声音瞬间消敛无迹。

子万却没就此罢休,而是反手自背后再抽出一支火把,迅速地在纪十那支上点燃,然后纵身而起,跃过潭坑,往对面山壁攀爬而上。纪十呆了半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慌忙紧追而去。

子万却没就此罢休,而是反手自背后再抽出一支火把,迅速地在纪十那支上点燃,然后纵身而起,跃过潭坑,往对面山壁攀爬而上。纪十呆了半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慌忙紧追而去。

那石壁约摸有十几丈高,虽然陡峭,但并不削平,仍可落足,以纪十的轻功攀爬起来并不吃力,子万就更不用说了。等她上到壁顶时,发现上面竟是一块宽阔完整的石质河床,因常年被水流冲刷在边缘位置形成了一段如玉般光滑的美丽弧度,没有泥土,也没有砂石,干净得如同镜面。

子万站在前面不远处,像是在看什么,手中火把的光线暖暖传过来,让她心中微定。还没走过去,鼻中已闻到一股熟悉的花香,想到自己之前在山壁前的潭坑中所见,心中莫名一阵急迫,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过去。

十七(4)

那是一个比之前的潭坑更大了无数倍的可称之为湖的巨大陷坑。湖中看不到水,只是密密匝匝地长着一种红色大叶植物,植物开着硕大的白色花朵,叶挤着叶,花间着花,将整个湖面掩盖。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那叶片鲜红灵动,仿似有血液在其中流动,花则神采湛然,晶莹剔透如同琉璃。而浸在火把光线当中的花叶,却显得有些黯淡无神。浓郁的花香在洞穴中流动,让人如痴如醉。

“要没有火把,该得多美啊!”纪十痴迷地看着面前花湖,无意识地低叹一声。

没有火把?没有火把……不要火把……

仿似有什么人一直在耳边念叨着,诱惑着,催促着,子万不自觉将火把扔到地上,伸脚踩熄,然后再拿过身边纪十手里的,同样而为。

四周登时恢复了一片黑暗,而湖中的花叶却显得更加娇艳妖娆。花香仿似一下子聚拢过来,将人浸浴其中,如同恋人温柔的爱抚。风……是起风了,吹得叶片轻轻地摇动着,发出沙沙的响声。有人在吹竹叶,尖细悠扬的调子在雨丝中穿梭,隔着雨幕,他看到了恋人的脸。

江南的烟雨,青瓦粉墙,燕子斜飞过青石桥洞,在微波荡漾的水面上一点又迅速飞起。青衣素衫的瘦削青年坐在乌篷船上,在时断时续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徽州小调中缓缓而来,那淡淡的眉眼如同江南的山水一般精致而迷蒙。

“子万。”青年的呼唤像叹息,清淡的唇微抿,勾带出似有若无的笑意。

“子万……蛮子……”他拉住他手,眉隐春山,眸含烟雨,颊畔却嗔出一缕桃红轻绽。“我等了你很久。”

吻是怎么落下,衣衫是如何解开,无人得知。直到粗糙的手掌握上柔软的丰盈,炽热的昂扬嵌进紧窒的花径,与男子有异于的一切终于让昏昏懵懵的人脑子里闪过一丝清明,而这丝清明又在少女疼痛的呻吟与排拒下加重增厚,最终将那片水墨烟雨撕裂成碎片,永不复存。

子万一惊,蓦然抽身而退,慌乱下差点摔落花湖。

眼前有花,有叶,花叶飒飒而动,却无风无雨,也无燕子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