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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绒之夜(83)

“报警了吗?”路楠哑声说。

“……没有。”梁栩把手机递还给她。

路楠夺回手机。她能理解梁栩的恐惧和犹豫。警察来了,说不定会挖出更多内容,她还要考试,还有自己的人生,还要继续生活——可杨双燕和许思文呢?

原来击退厄运需要冲动和勇气,还有一些不管不顾的坚决。她咬着嘴唇,握紧拳头,心头极热烈地翻动着火一般燃烧的情绪。

把梁栩送回家之后,路楠没有久留。她有点儿狼狈,追击的时候跑得太快,鞋跟断了,梁栩给了她一双拖鞋。浅蓝色的拖鞋,和她初遇宋沧那晚穿的很像。

她打了一辆车,直奔故我堂。车在安宁路路口停了,路面堵得厉害。路楠一分钟都不愿意再等,她下车往故我堂走去,越走越快,跑了起来。她听见故我堂门口的风铃,正在初夏的风里用最自由的方式振动发声。没有比这更动听的声音了,浩荡如风,清爽如雨。风铃下,宋沧正弯腰整理门口书架放的旧书。

路楠不跑了。她一步步往前走。宋沧仿佛有所感应,扭头便看到了她。

“路楠?”他皱眉,“你怎么了……”

路楠张开手臂,扑进宋沧怀里。她紧紧地抱着宋沧,有无数的话想跟他说,开口却只是喊他名字:“宋沧……”

这词语仿佛有魔力。她所有的紧张、忐忑和恐惧在宋沧怀里消弭了。宋沧抱着她轻轻摇晃,用手梳理她的长发,什么也没问。路楠深深呼吸着宋沧身上的气息。很奇怪,他们只共枕过两次,她就记住了宋沧的气味,有点儿陈旧,若是从厨房出来,还带着烟火的余味。熨帖稳妥,她忽然间什么都不再害怕了。

“我做到了。”路楠仰头对宋沧说,“快,快说我勇敢。”

宋沧用毛巾给她擦拭头发,头发上带着酒店后厨的油烟味儿,连外套也脏兮兮的。路楠连喝两杯温柠檬水,把刚才的事儿告诉宋沧。宋沧脸色却变了。

“太危险了,你以后不能这么鲁莽。”他责备,“肖云声这个东西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你不应该和他起冲突。”

路楠静静看他。

宋沧握她的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完全理解你的想法。你做得特别对,你特别、特别勇敢。”

路楠笑了:“有人自相矛盾。”

“没错,我特别矛盾。”宋沧很干脆地承认,“我喜欢勇敢的路楠……不,勇敢的路桐。我也希望她平安,别遇上任何危险。”

他很自然地道出“路桐”。眼前的女孩不再为这个名字的出现而伤心难过了。她心底的伤处真正开始结疤,用温柔有力的手捧着宋沧的脸,认真而坚定:“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而且我决定,再也不会把向我求救的人丢下。”

宋沧把她抱在怀里,路楠埋在他胸前,闷声闷气:“我头发脏。”

才说完,宋沧干脆吻了吻她的头发。

今天是黑猫离开故我堂的日子。路楠陪它玩了很久。她不明白宋沧怎么会舍得。这种相处是很容易滋生情感的,即便再不愿意,就像潮湿的土地会自然而然长出苔衣,人难以抗拒与依恋自己的任何生物产生眷恋。她边跟黑猫玩儿,边观察宋沧。

宋沧今天特别温柔和耐心,尤其是对黑猫。黑猫皮得很,和白猫最热衷的两个游戏,一是追打三花,二是寻找猫粮。宋沧看它们打架、乱翻抽屉,居然一声不出,目光始终慈爱。他自己设计、组装,给黑猫做了个小猫窝,铺上柔软的垫子,白猫和三花火速窜进去窝着,又被宋沧一只只拎出来。

黑猫施施然躺下,澄金色的眼睛看看路楠,又看看宋沧,魔王般沉稳淡定。

“……你呢?”路楠摸它耳朵和小脑袋,“你舍得我们这里吗?”

接走它的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没有孩子,养的小黑猫生病走了,偶然在故我堂微博上看到宋沧发的猫片,发现黑猫和他们的爱宠一模一样。他们千恩万谢,宋沧拎着猫窝,路楠提着好几袋猫粮,很丰厚的赠礼,就这样把黑猫送走了。

三花不懂离别,在安静的故我堂里快乐蹦跶。白猫追着车子跑了一段,回头看宋沧。它不理解,喵地叫了声。宋沧把它抱回家,亲亲它的耳朵:“跟弟弟说再见了吗?”

白猫没精打采,三花在它身上疯狂乱蹦,它不声不响,始终安静趴着。

下午,宋沧叮嘱路楠看店,自己则出门办事。路楠一边整理书籍表格,一边重写简历准备找工作。乐岛学校相熟的老师她一个个地敲,有的老师诚恳,告诉她“很难”。

事情是澄清了,警方是发布了公告。但是“路楠害死学生”的印象实在太深,她很难扭转。即便她是无辜的,难道她就一点儿也没有错吗?——哪怕只是些微困惑,也很容易在人们心里衍生成恶毒的印象,没有学校愿意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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